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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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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怎樣開始生活 我哥哥對我抱著很大的希望。他有很大的名利欲望。他是一個寬宏大量、待人寬厚的人,性情也很樸實,因此他的交遊很廣,他希望從中可以為我招攬一些顧客。他還以為不久我的業務就會飛黃騰達起來,因此他便聽任家中費用日趨沉重。為了給我準備好開業的園地,他不煞費苦心,百般經營。 我所屬的種姓因為我出國而掀起的軒然大波,在我回國以後,還在興風作浪。種姓裡分成兩派,一派馬上恢復了我的種姓身分;另一派依然堅決要把我擯絕於種姓之外。我哥哥為了討好前一派,在我回到拉奇科特以前把我帶到納西克的聖河裡洗了一個澡,一回到拉奇科特,又擺設了種姓之宴。這些做法我都不以為然。但是由於哥哥對我的愛護是沒有邊際的,而我對他的尊敬也不減於他的厚愛,我便機械地按他的願望行事,把他的意志當作金科玉律。這樣,我恢復種姓身分的一場風波就算過去了。 我從來就不想向拒絕恢復我的種姓階級身分的那一部分人要求他們准許我的請求,我對於那一部分人的首領也不覺得有什麼怨隙。他們中間也有不喜歡我的,但我極力避免傷害他們的威情。我十分尊重開除種姓身分的成規。根據這些規矩,所有我的親戚,包括我的岳父母,甚至我的姊姊和姊夫,都不能招待我,就是在他們家裡喝一杯水也不行。他們都打算悄悄地破除這種禁例,這卻和我不肯背著人做事的脾氣大相徑庭。 正因為我的行為謹慎,所以我一直並不感覺受到種姓所加於我的麻煩;其實,就是把我看成是種姓異己的那一部分人,待我也是非常和氣的。他們甚至在事務上幫助我,而不盼望我為種姓做什麼事情。我相信這些可喜的事都是從我的不抵抗來的。假如我鬧著要恢復種姓身分,假如我把這個種姓分成更多的派別,假如我觸犯了種姓首領,他們一定會報復,這樣,我從英國回來,就不會象現在這樣安然無事,而把自己陷於一場鬥爭的漩渦裡或者陷入走向虛偽的一派。 我和妻子的關係,還是不很滿意。我在英國雖然也算見過了世面,但是我的妒忌心理並沒有治好。我在每一件小事情上都是神經過敏和捕風捉影,因此我所有的美好願望都無由實現。我本來打算幫助她學習,使她能讀能寫,但是我的情欲一直在作梗,而她就得由於我自己的缺點而吃虧。有一次我甚至要她回娘家去,等到她很難過的時候才接她回來。後來我才明白,這都是由於我的無聊。 我本來就打算在兒童教育的問題上進行一些改革。我有幾個侄兒,我去英國的時候留在家裡的兒子,現在也快四歲了。我希望教這些孩子體育,增強他他的身體,而且由我親自加以指導,使他們更有好處。這一點,我得到了哥哥的支持,我的努力多少也有些成績。我非常願意和孩子們在一起,和他們玩耍講笑話的習慣一直到今天我還保持著。從那時起,我總以為我應當作一個良好的兒童教師。 在飲食的問題上,顯然是需要「改革」的。茶和咖啡在我們家裡已經有了它們的位置。我哥哥以為我回來以後,應該保持一點英國氣派,因此,瓷器之類的東西,從前只有在特殊的場合才使用,現在竟變成家常用具了。我的「改革」是錦上添花。我提倡吃麥片粥,從可可代替茶和咖啡,其實是在茶和咖啡之外加上可可。皮靴和皮鞋①早就有了,我卻加上了西服,使歐化更加徹底。 ①一般印度人通常是赤腳,講究一點的穿木履或拖鞋,穿上皮鞋就算是歐化了——譯注。 開銷就這樣增加了。新鮮的東西每天都在增添。我們總算把一隻白象拴在門口了,可是我們拿什麼來供養它呢①?票在拉奇科特執行律師業務,一定會惹人笑話。我連一個合格律師的知識都沒有,可是我卻指望能得十倍於人的收入!沒有這樣愚蠢的訴訟人會來找我。就是有這樣的人,難道我還能在無知之上再加上自大和欺騙,以增加我對世人所擔負的債責嗎? 朋友們勸我到孟買去住一些時候,以便在高等法院裡獲得一點經驗,研究一下印度的法律,就能力所及地弄一點線。 我接受了這個意見到孟買去了。 我在孟買開始當家了,雇了一個和我一樣無能的廚子。他是一個婆羅門,我不是把他當作一個僕人,而是把他當作一家人看待。他有時用水沖身,但從來沒有認真洗過自己的身體,他穿的「拖地」是髒的,他戴的聖絲②也是髒的,『他對於印度教的經典也是一無所知。可是我怎樣才能找到更好的廚子呢?「那麼,羅維商卡(這是他的名字),」我有時問他:「你不會做飯倒也情有可原,但是你總該懂得日常的禮拜吧③?」 「禮拜呀,先生!耕犁就是我們的禮拜,鏟子就是我們日常的儀式。我就是這麼一個婆羅門。我是靠你的慈善過活的,不然,我當然只有去種地了。」 ①凡是產象的國家,一般人都以白象為神象,必須加以特殊供養——譯注。 ②印度教徒前三種種姓的男子,即婆羅門、刹帝利和吠舍,到了一定的年齡,就要舉行宗教儀式,在身上戴著一根繩子(有的套在臂上,有的套在脖子上),稱為「聖絲」(Sacred thread),以卻邪去病——譯注。 ③婆羅門(Brahman)為印度教徒中最高的一個階級,古時候的婆羅門多為僧侶祭司,善占卜訓誨,算是懂得典籍的有學問的人。廚子被認為是一種潔淨的職業,一般說來只有婆羅門才能從事這種職業——譯注。 於是我不得不兼做羅維商卡的教師。我有的是時間。我開始自己做一頓飯,並且採用英國人素食烹飪的經驗。我買了一個爐子,開始和羅維商卡奔走於廚房之間。我自己本來沒有不和不同種姓的人一起吃飯的禁忌,羅維商卡,也不受這種陳規的約束,所以我們能夠無拘無束地一齊生活。我們當中唯一的障礙就是羅維商卡一直改變不了他那肮髒的習氣,飲食怎麼也弄不乾淨! 然而,因為沒有收入來維持不斷增長的費用,我在孟買最多只能住上四、五個月的時間。 我就是這樣開始生活的。我發覺當律師是一種苦差事——有其名而無其實。我感覺到自己的責任太重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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