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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二十五章 我還是沒有辦法

  在英國取得律師的資格不算難,但是執行業務卻不容易。法律書我倒是鑽研過,但是如何執行我卻沒有學過。我曾經用心讀過《習律一助》,但不曉得怎樣把它應用在我的業務上。

  「應用自己的財產應使無害於人」是其中一個格言,然而我實在不懂得應該怎樣運用這個格言而有利於訴訟當事人。我讀遍了這本書中所有重要的案例,可是在業務上如何加以運用,並沒有給我多少信心。

  而且,印度法律我根本沒有學過。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法律,我一點也不懂。我連起訴書應該怎樣寫也沒有學過,而且感到毫無辦法。我曾聽說費羅澤夏·梅赫達爵士在法庭上作獅子吼的故事,他在英國如何學得這種功夫,我倒是感覺奇異。我並不奢望具有他那種法學上的敏銳,但是我究竟能不能依靠這種職業為生,的確使我深為不安。

  我在學習法律的時候,心中已經充滿了這些疑慮和不安。我把這些困難告訴了幾個朋友,其中有一個朋友勸我去請教達達巴伊·奧羅吉。我已說過我去英國的時候,本來就帶有一封給達達巴伊的介紹信。可是我很遲才把這封信交出去,因為我終覺得自己沒有權利去麻煩這樣一個大人物。每次聽說他要演講了,我便趕去參加,坐在大廳的一個角落裡諦聽,等到眼福和耳福都得到滿足了,便自回家了。為了和學生有密切的接觸,他曾建立了一個學會。我常常參加它的集會,看到達達巴伊對於學生的關懷和學生對於他的尊敬,心裡著實快活。過了一些時候,我終於鼓足勇氣把介紹信交給他。他說:「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談談。」

  但我一直沒有去找他。我以為除非最迫切的需要,就不應當去麻煩他。所以當時我竟不敢接受那位朋友的勸告把自己的困難向達達巴伊提出來。現在我已不記得是否也是這位朋友介紹我去見弗立德烈·賓卡特先生。他是一個保守黨員,但他對於印度學生的關懷是純潔和大公無私的。有很多學生去請救他,我也請他給我約定一次拜會的時間,他同意了。這一次的會晤是我永遠不能忘懷的。他把我當作朋友看待,在歡笑聲中消除了我的悲觀情緒。他對我說:「你以為人人都應該成為費羅澤夏·梅赫達嗎?象費羅澤夏和巴德魯丁這樣的人總是少數。做一個尋常的律師用不著非常的本領。普通的忠實勤奮,就夠他維持生活了。案子並不全是繁難的。好吧,請你告訴我你讀過一些什麼書。」

  當我把讀過的很少幾本書告訴他時,我看出他有點失望。但這只是刹那間的事。他的臉上很快又閃耀著那可愛的笑容。他說:「我瞭解你的困難。你讀的書很有限,你也不懂得世故,這是做律師不可缺少的知識。你連印度的歷史也沒有讀過。作為一個律師,應該通曉人情,應該具有從一個人的相貌就可以看出他品格的能力。每一個印度人都應該瞭解印度的歷史,這和律師的業務沒有什麼關係,但這是你應有的知識。我看你甚至連凱依和馬爾遜的1857年兵變史①也沒有讀過。你馬上就去讀一讀這本書吧,我看你還得讀一兩本關於人情世故的書。」這就是拉伐拓和申梅爾品尼克等人有關相貌學的幾本著作。

  ①即1857年印度人民的大起義,從18世紀中葉開始,英國人採取蠶食的方式逐漸征服了印度,在政治上、經濟上、宗教上和軍事上進行了重大的變革,引起殘餘的王公貴族的恐懼和人民的不滿,於1857年5月首先在德裡附近英國的土著雇傭兵(印度人)中發生了兵變,印度中部各地英人統率的印兵群起響應,幾個月內席捲了恒河上游的廣大地區。這就是印度歷史上的所謂「兵變」——譯注。

  這位令人尊敬的朋友使我感激萬分。在他面前,我的一切恐懼全都消逝了,但是我一離開他,便又不安起來。「從一個人的相貌就可從看出他的品格」倒成了我的一個問題,我在回家途中一直想著上述的兩本書。第二天我買了拉伐拓的書,申梅爾品尼克的書當時市面上已經買不到了。我讀了拉伐拓的書,覺得它的艱澀難懂尤甚於斯尼爾的《平衡法》,而且索然無味。我研究過莎士比亞的相貌,可是並沒有得到什麼技能,可以發現往來於倫敦街頭的莎士比亞之流的人物。

  拉伐拓的書並沒有給我增加什麼知識。賓卡特先生的忠告對我的直接用處很小,但是他的情誼卻使我感奮起來。他那開朗的笑臉深深印在我的記憶裡,我相信他所說的話,即費羅澤夏·梅赫達的敏銳、記憶力和才能並不是一個有成就的律師所必需的;忠誠和勤奮便夠了。而我自問在最後這兩個方面來說,還算過得去,自己多少感到一點安慰。

  我已不可能在英國讀凱依和馬爾遜的書,但我在南非終於讀到了,因為我決心一有機會就去讀一讀。

  我就這樣帶著一點點摻雜著無可奈何的希望的心情,乘「阿薩姆」號輪船在孟買登岸。港口的風浪很大,我不得不搭一隻小艇靠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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