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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第十七章 飲食方法的體驗

  當我更深一步探索自己的時候,我越發感覺內心外情都需要有所改變。當我的開支和生活方式一有了變動,甚至在這種變動以前,我就開始調節我的飲食了。我知道論述素食主義的許多作家曾經非常細緻地從宗教、科學、實踐和醫藥方面著手探討過這個問題。從倫理學的觀點上說,他們得到的結論是:人之所以超越於下等動物,倒不在於前者必須以後者為食,而是高級動物必須保護低級動物,兩者之間須有互助,一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他們還指示這樣的真理:人們之所以飲食並不是為了享受而是為了生存。

  於是他們就有人據此建議並身體力行:不但不吃葷,而且不吃雞蛋不喝牛奶。有人從科學的觀點出發,得出結論說:人體結構表明,人本來不是需要烹調,而是一種吃果子的動物;他只能吃他母親的奶,等他長出牙齒了,便開始吃硬食物。從醫學上說,他們的意見是:不吃所有的香料和醬料。根據實踐和經濟的說法,他們則表明,素食是最省錢的。這一切見地對我都有影響,在素食館我遇到過所有這些類型的素食主義者。英國有一個素食者協會,而且由這個協會出版了一種週刊;我訂閱了一份,參加了這個協會,而且不久還成了協會執行委員會的委員。就在這裡,我同那些被認為是素食主義的著名人物有了往來,並且開始了我自己關於飲食方法的體驗。

  我不再吃特意從國內帶來的糖果和香料了。想法一轉變過來,對於香料的嗜好就逐漸消逝了,現在我用開水煮熟的菠菜,吃得津津有味,可是以前我在裡奇蒙吃過,卻是淡而無味。這許多實驗教訓了我,真正嘗到滋味的並不是舌頭而是心情。

  經濟上的考慮當然還是一直在我的腦子裡盤算著。當時流傳著一種看法,認為茶和咖啡是有害的,主張喝可可。而我呢,我相信一個人只應該吃那些有益於身體的東西,因此當然不再喝茶和咖啡,而代之以可可。

  在我經常光顧的那幾家餐館裡,都分兩部分。一部分是由那些景況相當好的人光顧的,有各色各樣的菜,任人自由選擇按價支付,這樣每頓飯總得花上一兩個先令。還有一部分只有三道菜和一片麵包,每頓飯六個便士。在那些嚴格節約的日子裡,我通常是在第二部分吃飯。

  和這些主要的實驗同時進行的,還有很多小實驗;例如有時不吃澱粉質的食物,有時只靠麵包和水果生活,有時又只吃奶酪、牛奶和雞蛋。最後這一種實驗是值得記述的。這種實驗延續不到半個月。那些主張不吃澱粉質食物的改革者對雞蛋有很高的評價,認為雞蛋不是葷菜。吃雞蛋對於生命顯然是沒有損害的。我就是聽信了這種說法,而不顧我的誓言吃起雞蛋來。可是這種荒唐究竟是片刻的事。我不願意對這誓言加上什麼新的解釋。母親為我監誓所作的說明我還記得。我知道她所指的葷菜包括雞蛋。而當我一發現這誓言的真諦,我就不再吃雞蛋,而這實驗也就放棄了。

  對於這種說法,有一個很好的論點是值得一提的。我在英國聽見有三種葷菜的定義。第一種是說,所謂葷菜僅指禽獸的肉而言,凡是接受這種定義的素食者都不吃禽獸的肉,但是吃魚,更不必說雞蛋了。第二種定義是說,所謂葷菜系指一切動物的肉而言。這麼說來,魚當然不能吃了,可是雞蛋是可以吃的。第三種定義是把一切動物的肉及其所有的附產品都包括在葷菜之中,因此也包括了雞蛋和牛奶。如果我接受第一種說法,我不但可以吃雞蛋,而且還可以吃魚。然而我相信我母親的定義就是我應當遵循的界說。所以如果我要恪守誓言,我就不該吃雞蛋。因此我就這樣做了。這是一個難題,因為仔細追究就會發現,即使在素食館裡,有好多菜都包含著雞蛋。這就是說,除非我確實知道了,我就得通過令人難堪的過程來弄清楚某個特殊的菜是否含有雞蛋,因為有許多布丁和糕點是離不開它們的。雖然,為了分清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引起了這種困難,它卻簡化了我的伙食。這種簡化本身卻又使我煩惱,因為這樣一來有很多我所喜歡的食品都得放棄了。這些困難只不過是正在消逝的東西,因為嚴格遵守誓言產生了一種顯然更加健康、精美而永恆的內在滋味。

  然而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那是關於另一個誓言。但是誰敢損害上帝所保護的人呢?

  這裡不妨談一談對各種誓詞的解釋。對於誓詞的解釋一直是世界上爭辯不休的豐富的論題。不管這誓詞多麼簡明,人們總是按自己的意圖加以歪曲。這種人在社會上各個階層裡都可以碰到,從富人到窮人,從王公貴族到鄉下農民。自私自利使他們色盲,他們以模棱兩可的中庸之道欺騙了自己,也企圖欺詐世人和上帝。有一個金科玉律,那就是誠心接受監誓者對於誓詞所作的解釋。另一個辦法是,如果可能有兩種解釋,那就接受弱者一方的解釋。拒絕了這兩個辦法,就會引起起源于不誠實的爭吵和罪惡。只有追求真理的人,才易於遵循這個金科玉律,他不需要尋求深奧的解釋。我母親關於葷菜的說法,按照這個金科玉律,對我來說該是唯一的真理,而不是我的比較廣泛的閱歷或引以自豪的比較豐富的知識可能教導我的那種說法。

  我在英國的體驗是由經濟和養生之道的觀點所指導的。這個問題的宗教方面在我到南非進行全力的體驗以前並未加以考慮,這在以後還要談到。雖然,一切方面的種子在英國的時候就種下了。

  一個改宗者對於他所信奉的新教的熱情,往往比一個從小就信奉那種宗教的人還大得多。素食主義當時在英國是一種新的信仰,對我來說也是這樣,因為正如我們所看到的,我原是以一個被說服的肉食者到那裡的,但是後來卻是有意識地改變成為一個素食者。懷著滿腔新信徒對於素食主義的熱忱,我決定在我的住宅區貝斯瓦特成立一個素食俱樂部。我邀請住在這個地區的艾德溫·安諾德爵士擔任俱樂部副主任。《素食者》主編奧德菲爾德博士擔任主任,我自己則擔任秘書。這個俱樂部活動了一個時候,但是過了幾個月便結束了。因為按照我定期遷居的習慣,我離開了那個地區。可是這次簡短而謹慎的經驗卻給了我一點點組織和經管社會團體的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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