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古德裡安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一一六


  上文已經說過,陸軍參謀部不願接受三軍統一指揮的觀念。假使這個觀念能早日成為事實,那麼我們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就可以有了一個健全有效的最高統帥和聯合參謀本部的組織,而不會像我們當時那種支離破碎的樣子了。固然在參謀本部中,也有少數人是主張這種統一聯合的新觀念,但是卻無補於事。尤其是海空軍方面,也都不贊成合併的辦法。所以三軍的總司令和最高統帥部,始終是處於分庭抗禮的地位。德國的OKW是賴興瑙將軍一個人頭腦中的產物,他儘量勸說希特勒和勃洛姆堡,接受他這種新奇偉大的觀念。結果因有陸軍參謀本部的反對,以及海空軍也都不表合作,這個制度始終沒有成功。當賴興瑙在最高統帥部聯合參謀總長的任內時,他始終在繼續努力,想使他這個觀念能夠逐漸發展成為事實,等到他被免職之後,由凱特爾繼任,於是這個改革運動就完全喪失了它的推動力。凱特爾這個人當然沒有那樣強硬的毅力,能同時對抗三軍首長的反對。

  在這裡,我想對於OKW稍為說幾句話。凱特爾元帥本來也是一個很高貴的人,對於分配給他的任務,總是盡可能努力去做。可是不久他就為希特勒的魔力所征服,時間愈長就愈不能自拔,他已經成為催眠術下的犧牲者。他一直到死為止,還始終保持他那下薩克森人的忠心。希特勒知道他對於這個人,是可以絕對的信任,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雖然他明知凱特爾的戰略天才不過爾爾,但是卻仍舊讓他保留著那個崇高的位置。這位元帥對於戰爭的進行很少具有影響,他的主要活動是在行政方面,這在過去是屬￿軍政部的範圍。這是凱特爾的不幸,他缺乏足夠的強度,沒有能阻止希特勒發佈那些違反國際公法和道德的命令。所謂「政委」命令以及其他一切罪行,其根源均由於此。結果在紐倫堡審判中,他自己償了命,連他的家屬也不准到他墳上去加以哀吊。

  約德爾上將,他的頭銜是最高統帥部的作戰處長,事實上自從1940年4月挪威戰役以後,他就實際指揮一切三軍的聯合作戰。他也和凱特爾一樣,是一個很高貴的人,同時也是在希特勒魔力控制之下,不過他被催眠的程度還不如凱特爾那樣的深,所以他也還不那樣盲目的服從。在斯大林格勒之戰中,他曾經和希特勒發生過激烈的衝突,以後他就保持著沉默的態度,對於一切重大問題都不願多說話。直到戰爭的末期,他才又恢復了他的地位。他的最後命運也與凱特爾相同。

  假使這兩位軍人對於希特勒,能夠採取另外一種態度,那麼至少是可以阻止許多的壞事發生。因為惟有全體一致的反對,也許才可以逼迫希特勒改變他的初衷。但是在軍事方面,卻很少有這種聯合一致的態度,因此才使希特勒敢於逐漸削減OKH的權力,並且不考慮任何人的反對。

  但是不管怎樣,他們卻總還是我的同僚。

  至於說到OKH方面,在波蘭戰役當中,它的權威還相當的完整。不過即令如此,卻還是有意見上的衝突發生,結果在挪威戰役時,希特勒就把它交給OKW直接指揮,簡直完全沒有理會OKH。在討論1940年對西方國家作戰的計劃時,又更增加了彼此對立的情況。在蘇聯戰役中,更顯得裂痕強深,最後到了1941年12月,終於完全破裂——勃勞希契元帥被免職,他是一個受過良好訓練的參謀本部軍官。所不幸的,他這個人卻不足以與希特勒對抗。他對於希特勒始終未能保持著完全獨立的關係,因為他缺乏行動上的自由,所以他的行動並非無往而不受到影響,最後終於完全喪失了他的權威。

  自從勃勞希契被免職以後,陸軍方面就不再有一位總司令。這個位置在名義上是具有指揮權的,這個權力不是無限,就是不存在。在1941年12月19日以後,這個權力就由希特勒一個人單獨的執行,換言之,從那一天起,德國傳統的參謀本部制度也就事實上被撤消了。

  對於我個人而言,我很引以為榮的,就是我穿上參謀本部軍官團的制服,已經有十五年之久。在我的師長和我的長官當中,我曾經遇到過許多具有高尚人格的人物,這些人對於我的恩德,使我感到沒齒不忘。在我的同僚當中,我曾經找到了許多忠誠耿耿的好朋友。在我的僚屬當中,我也曾經有過許多最好的助手和顧問。我今天在這裡向他們表示出自至誠的感謝。

  在世界大戰中失敗了之後,德國的參謀本部曾經兩度的、由於勝利者的命令,而被解散了。這兩次的行動都可以表示我們過去的敵人,對於這個優良的組織,也不得不表示敬佩之意。

  「所剩餘的就只有沉默。」

  「為與不為,那就是這個問題!」

  我的故事現在講完了。要我來敘述出我個人的經驗,並且解釋出我們為什麼又會遭遇到第二次失敗,對於我個人而言,實在是很困難。我深切明瞭所有的人類都不容易認清我們的錯誤和自己的短處。

  在那段最艱苦的時期,有一位舊皇室的王子,曾經把一幅小型的菲德烈大帝的畫像送給我。他在那個像上麵點了幾句話,那是菲德烈大帝在似乎將要失敗的時候,寫給他的朋友戴愛琴斯侯爵(Marquis d』 Argens)的幾句話。他說:「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改變我內心裡的靈魂,我將照著我自以為正直的路線走去,並且做我所自認為是正確光榮的事情。」這幅小像我已經遺失掉了,但是菲德烈大帝的語句卻深深地刻在我的記憶裡,永遠作為我的指針。雖然,我並沒有能夠阻止我的國家戰敗,但是我卻想要求讀者諸君相信我,這並非因我缺乏這種捨身救國的意志力。

  我寫這本書是想把它當作一種象徵,以表示我對死者和我的舊部們的感謝之情,並且希望能使它成為一塊紀念碑,以使他們的令名可以永垂不朽,而不至於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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