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12)_學達書庫

一二

　　7月22日這只掙脫了繩子的小鳥回到了法蘭克福。8月3日他寫信給他的女友奧古斯特·封·斯托爾貝格（斯托爾貝格兄弟之妹），承認他離不開麗莉。但是麗莉接待賓客，越來越像一個「交際花」，這使歌德「吃醋」和痛苦，他寫了一首嘲諷自己的詩《麗莉之園》。詩人描述道：沒有一個動物園比麗莉的動物園更豐富多彩。她的動物園裡有最神奇的動物，它們跑跑跳跳，撲打著翅膀。可憐的王子們陷入從未消除的愛情的痛苦之中。猛獸們相互追逐、撕咬，爭奪美人投給它們的一塊幹麵包。她把一頭熊從叢林中騙了進來，讓它伏伏貼貼。熊起初覺得主人真好，願用自己的血澆灌她的百花。但是後來熊生氣了，逃走了。但逃不出去。突然它聽到她的歌聲，它又軟了下來，匍匐在她的腳下。她故意把門半掩半開，嘲笑地望著它，看它是否還想逃走。最後熊說：「我發誓！我還有力氣。」

　　歌德以掙脫鎖鏈的熊自況。他沒有聽從他妹妹的話，立即同麗莉斷絕關係。他仍被拴在她的情網裡。直到9月10日他還同麗莉一起在奧芬巴赫參加了改革派牧師埃瓦爾德的婚禮。但是，他這頭熊「還有力氣」逃走。他過了幾天，便寫信告訴他的女友奧古斯特小姐：「我是一個可憐的迷失方向了的失望的人……這是什麼樣的生活啊。我應該離開嗎？還是永遠以此告終？」

　　「我深思的結果已決定拋棄麗莉」，歌德在《詩與真》結尾寫道，「但是我的愛麗莉之心使這種理性的裁斷動搖。」麗莉也表現出了同樣的意向。歌德一想到失去了她，便心如刀割。過去兩人在一起朗誦歌德寫的歌劇《艾爾溫和埃爾米勒》，卻絕沒有料到他們也遭遇到類似的命運：《你們凋謝了，甜蜜的玫瑰》①。

　　①楊武能譯。

　　你們凋謝了，甜蜜的玫瑰，
　　我的愛不能將你們托負；
　　重開吧，為絕望的人兒，
　　我的心靈破碎，無比痛苦。

　　歌德嘗過了未婚夫的幸福與痛苦，決心再逃到遠方，以免再見到住在離他家僅百步遠的麗莉。恰好這時魏瑪的卡爾·奧古斯特公爵與他的新婚夫人從卡爾斯魯厄到法蘭克福來接他去魏瑪。歌德便在家等他同往。可是一等不來，兩等不來，他大失所望。歌德的父親便勸他去意大利。歌德便啟程去海德堡，看是否能在途中遇上公爵。他在海德堡住在德爾佛小姐家。他將自己與麗莉分手的情況告訴她。她聽後並不感到有什麼不好。她還為歌德的未來作了打算，等他從意大利回來，就在巴登的選帝侯手下任職，說不定還能娶當地地方法院書記官封·吳雷登的女兒為妻，就在這裡安家立業，不要去魏瑪。然而半夜過後，德爾佛女士給他送來了公爵來信。拆閱之後，望眼欲穿的歌德欣喜若狂，立即叫人備車，告別了主人，上車走了。這一決定改變了歌德一生的命運。

　　他同麗莉從認識到訂婚，到分手不到一年時間，但卻給歌德的印象終生難忘。歌德一直懷念她。就在這一年的聖誕節，歌德思緒萬千，夜不能寐。他從瓦爾德克這個世界的角落給公爵寫的信中附上了下面四行詩①：

　　①楊武能譯。

　　可愛的麗莉，你曾一度
　　是我全部的歡愉，全部的歌，
　　唉，而今你成了我全部的
　　痛苦但仍是我全部的歌。

　　他回首往事，寫下了《訣別》一詩②：

　　我已盡了應盡的義務
　　今後再也不來找你麻煩，
　　請原諒你的朋友，他就要離你而去。
　　恢復他自己的安閒。

　　②錢春綺譯。

　　1778年麗莉嫁給了斯特拉斯堡的銀行家伯恩哈德·弗裡德裡希·封·蒂爾克海姆（1752—1831）。舍內曼家破了產。1784年家產被拍賣。歌德在1779年第二次從瑞士回魏瑪途中路過斯特拉斯堡時看望過她一家。她有了一個剛滿7周的女兒。她母親也在她家裡。麗莉於1817年12月14日去世。老年歌德曾說：麗莉是他一生中惟一愛過的女人。可惜他們倆的書信已經被毀，我們只能從歌德的情詩和書信中瞭解他們的浪漫史了。

　　第十章　在魏瑪官場一夢

　　1.初到魏瑪

　　1775年11月7日晨5時，歌德在內侍總管封·卡爾布陪同下，到達了魏瑪。魏瑪是1741年建立的薩克森—魏瑪——埃森納赫公國的首府。這個公國是當時德意志民族神聖羅馬帝國的300多個邦國中最小的邦國，面積只有34平方英里（約合55平方公里），人口不過11萬①。年國庫收入只有6萬塔勒，這相當於英國或法國一個地主的收入。因此魏瑪公國經常入不敷出，寅吃卯糧，債臺高築。卡爾·奧古斯特的祖父暴虐無道，大興土木，區區小邦，竟維持一支4000人的軍隊。1748年他去世時欠的債務高達36萬塔勒。

　　①據康拉迪著《歌德傳》德文版第300頁，1786年魏瑪公國有62300人，埃森納赫有46500人。

　　魏瑪市就更是一個彈丸之地，居民6000人，只相當於法蘭克福郊區薩克森豪森的人口。

　　初到魏瑪，市容給歌德的印象很不好。入城的路是鄉間土路，連街道都談不上。城內房屋稀少，而且簡陋不堪。宮殿及其配房約占全城房屋總量的三分之一。兩年前宮殿失火，殘垣斷壁，煙薰火燎過的殘跡歷歷在目，更添幾分荒涼。

　　下車後，歌德暫住在封·卡爾布的矮小的府邸裡。

　　2.與卡爾公爵交往掀起風波

　　歌德到魏瑪時，卡爾·奧古斯特公爵剛滿18歲不久，才從他母親安娜·阿瑪麗亞手裡接過權力。她因丈夫早死，兩個兒子尚未成年，曾作了16年的攝政王。她是布倫瑞克—沃爾芬比特爾公爵和普魯士國王弗裡德裡希二世胞妹之女。魏瑪公國由於依附普魯士，在七年戰爭中也跟著受害，承擔軍費，更使原來的債務有增無減。多虧她能幹，才好不容易度過難關。1762年她任命封·葛茨伯爵負責兩位王子的教育工作。葛茲伯爵本人富有外交經驗，又聘請一批有才學的家庭教師和耶拿大學教授任教，因此，兩位王子均受到了良好教育。語言、文學、歷史、哲學、經濟、數學、騎術、鬥劍、戲劇表演和舞蹈等等，都曾學過。1772年8月用每年1000古爾登高薪聘請詩人魏蘭德（1733—1813）來執教。魏蘭德在這裡創辦了德國第一個重要文學雜誌《德意志信使》，團結和造就了德國一批文學家。他翻譯了莎士比亞的22個劇本，使他在德國文壇獲得了崇高的地位。

　　這時的歌德已經是德國文壇的知名人物。何況他是公爵的密友和寵兒呢？這個穿著維特服的青年詩人的到來，轟動了整個魏瑪城。許多人都以穿維特服為時髦，紛紛仿效他。魏蘭德也不計前嫌，原諒了這位寫了《神·英雄和魏蘭德》一詩嘲諷過他的青年詩人，向他表示熱烈歡迎。

　　年輕的卡爾公爵有著火山一樣的氣質，行為放蕩不羈，喜愛運動和文藝，但缺乏政治家的風度和統治國家的經驗。他邀請歌德來魏瑪，未必真正瞭解和看重這位詩人的天才，更多的是附庸風雅和找一位遊樂的夥伴。

　　50多年後，歌德向愛克曼談起了自己對卡爾公爵的印象：「我來到魏瑪時，他才18歲。但他當時就像樹芽和花蕾一樣，顯示出將來這棵樹會是什麼樣子。他很快同我建立了最親密的關係，我搞什麼活動，他都積極參加。我比他差不多大10歲，這對我們的關係很有利。他整晚整晚地坐在我那裡，推心置腹地暢談藝術和自然以及各種趣事。我們常常坐談至深夜，而且有時候說著說著，我們就並排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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