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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尼赫魯完全不贊成甘地的絕食,但又不想傷害他,於是他向甘地拍出了一份這樣的電報:

  「電報收悉。我對於我自己不瞭解的事情能夠表示什麼意見呢?我急得好像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你是惟一的人所共識的指路神。我在黑暗中摸索,可是我跌跤了。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總常常想起你,敬愛你。」

  絕食已過一星期,政府看到甘地即將失去生命,便匆匆宣佈無條件釋放了他。此後甘地開始進食。在靜養10天之後,甘地發表一個聲明,表示他個人將停止非暴力抵抗一年,這一年內,他只從事「解救賤民」的工作。

  最近連續兩次絕食,兩次被捕入獄,有人發現甘地在這期間思想觀念發生了細微變化。這一發現是甘地的私人秘書馬哈德烏·迪賽,他有幸與甘地一同坐牢,他當時詳細地記錄了甘地的言行和來往的書信。印度作家克裡帕拉尼在他的書中曾經引用了以下幾段迪賽的記錄。

  「甘地大兒子哈里拉爾的女兒摩奴來信告訴甘地,她的舅媽巴莉貝恩打了她那從不幹好事的父親。甘地回信說她幹得好,她的行為是一種純真的愛,而不是暴力行為。」

  「甘地原來一直堅持只用印度陰曆記時,只要看到有人使用西方日曆,就非常動氣。但是現在他已放棄使用陰曆,他說,歐洲的日曆已為全世界所接受,我們也沒有必要對它懷著仇恨。」

  「一位麻風病人給甘地去信,詢問當生活成為一種負擔並非常痛苦時,這人是否有權放棄生命。甘地回信說,我的見解如下:一個人患上了不治之症,要靠其他的幫助才能勉強生存下去,而他自己又確實不能做出任何公益事業予以報答,那他就有權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對他來說,絕食而亡要比投水自盡或懸樑自盡更有好處,因為這會考驗他的堅強信念,並使他有機會改變自己的理想。」

  「米拉·貝恩被關在另一座監獄。甘地給她去了一信,信中說,你提到罪犯現在和你已成為同伴。在我們的字典裡,應該禁用罪犯這個詞,要不然我們都成了罪犯。《新約聖經·約翰福音》說,『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就先拿起石頭打她。』沒有人敢用石頭打那個犯罪妓女。儘管他半開玩笑地引用這句話,但卻道出了意味深長的道理。」

  「甘地在貝恩的信中還寫道:你不應該責怪自己不信任我和我的智慧,這是因為你沒有馬上看到我的特性,或者你已經看到了,但不同意我的觀點。我不是一個完人。當我有錯時,你為什麼要和我的看法完全一致呢?那只是盲目的崇拜。」

  甘地的威望雖然極高,高到像中天的太陽,人們都要沐浴著它的陽光才能生存成長。但是,他從不自恃高明,從不指望有人把他當作什麼神一樣的跪拜,每當看到人們對他過分的敬仰,他內心就有說不出的味道,他與老尼赫魯儘管常常打打鬧鬧,但是仍然不失為生死之交,其感情就是建在相互合乎情理的信任和尊重基礎上,並不是誰把誰當作高不可攀的存在。

  與尼赫魯的交往也是如此。他扶植尼赫魯,相信這位年輕人能夠率領國大黨幹出一番事業。尼赫魯對他則非常尊重,像對待自己的父親一樣,大事小事全部請教他,徵求他的意見。但是雙方如果就某個問題出現不同意見時,完全可以做到各抒己見,從不隱瞞自己的觀點,更不陽奉陰違。

  甘地的決定,從來都不是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和支持,往往總是伴隨著想不通或者截然相反的態度來與他共事。就說1922年那次,甘地決定中止非暴力不合作運動,代之以土布生產、改革、教育,似乎對大家是個打擊。當時大多數國大党領袖們都在監獄裡,對這一決定感到十分驚愕,並且使許多一般黨員都感到憤怒。老尼赫魯還從獄中寫信給甘地,對他的主張提出憤怒的抗議。信中質問甘地,如果科摩林角上的一個村莊沒有遵守非暴力原則,為什麼喜馬拉雅山腳下的城市應該受到懲罰呢?

  這次與12年前的情景幾乎完全相同,好像就是歷史的重演。這時尼赫魯同樣還在監獄,他對甘地決定和聲明與當年他父親一樣表示極為不滿。他在獄中給甘地寫了一封長信,表明自己的觀點。信中說:「當我聽到你停止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的決定,我很不愉快,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震驚。雖然我仍然會響應你的號召,但是你提出今後的工作方向,我尤感困惑。我有一種突然的感覺,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被刺破了,它是我最珍貴的維繫。在這荒漠的世界裡,我感到可怕的寂寞。」

  豈止是尼赫魯,黨內很多人士都不知道這位老人到底要怎麼樣。黨內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了。這時的甘地一邊開始從事他的解救賤民的長途旅行,主要是想為募集解救賤民的基金,另一方面他又不失時機地向黨內作出他的解釋。同時又根據新情況推出了新的策略。1934年4月7日,甘地在旅行途中再次發表一項聲明,號召所有國大黨人停止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由他一個人來從事這項工作。如果誰想組織非暴力不合作鬥爭,必須征得他同意。他希望所有國大黨員必須學會自製和安貧的藝術及美德;都能積極參與國家建設,特別是參加土紡土織,推廣土布、解救賤民的工作。最後他向國大党人忠告道:「以潔身自好的個人行為同各界人士相處,來擴大教派之間的心靈團結,排除自己身上形形色色的不可接觸的肮髒,以親自接近飲酒和吸毒的人並普遍培養個人純潔來開展戒酒或戒吸毒品。這些工作可以使得窮人維護最低標準的生活。」

  他料到他的這項聲明在黨內會產生更多更大的麻煩,首先想到的是給尼赫魯寫去一封信。信中說:「在我看來,手段和目的同樣重要,只要我們能發揮好手段的作用,目的就不難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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