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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變了樣的西哈努克

  我再次會見西哈努克是在1981年9月,他當時到新加坡來,針對同紅色高棉組織成立民主柬埔寨聯合政府一事進行討論。那是個變了樣的西哈努克。他已經回到金邊,並且做了紅色高棉的俘虜。他歷盡滄桑,幾個兒孫在金邊被波爾布特殺害,他在為自己的性命擔憂。那個原本意氣風發的西哈努克已經被摧毀了。他的笑聲,在激動時高亢的聲音,他的動作,都已大為遜色。他是個活生生的悲劇人物,象徵著他的國家和民族所經歷的遭遇。中國人在1979年初越南攻陷金邊前把他救了出去。他向聯合國安全理事會譴責越南的侵略,並成為柬埔寨抗越的國際標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一直堅決反對同紅色高棉組織聯合政府。

  紅色高棉佔領金邊後,柬埔寨人在本區域並不活躍。一位資深的部長英薩利在1977年3月拜訪我。他說話溫文,圓圓的臉蛋,有些豐滿。他看起來像是心腸最軟、最善良的人,一個會很溫柔地照顧嬰兒的人。他是波爾布特的連襟,也是他的親信。英薩利相當實際,他要貿易,物物交換。他需要工廠的配件、灌溉農田的水泵,以及漁船用的馬達。他準備用柬埔寨著名的內陸湖洞裡薩湖的魚來交換,那裡每年都會漲水,出產最好的魚。不過,這個物物交換的貿易最後沒有落實,他們在後勤方面有困難。因此,我們和他們很少有什麼貿易或其他來往。

  越南和柬埔寨的關係越來越糟,頻頻發生邊境衝突。越南在1叨8年進攻柬埔寨,並且在1979年1月攻陷它。之後,只有通過我們進出聯合國爭取支持票,防止越南傀儡政府接替柬埔寨在聯合國原有的席位,以及通過我們支持抵抗部隊在泰柬邊境作戰,柬埔寨在我的意識裡才存在。

  1981至1991年之間,我同西哈努克的兒子拉那烈親王見過幾次面。他父親安排他掌管在柬泰邊境的親王族部隊。拉那烈的聲音、姿勢、表情、身勢語言跟父親相似,不過比較瘦小、黝黑,情緒穩定得多,比較不會憑一時衝動行事,其他方面大致是出自一個模子。他像父親那樣法語說得很流利,在接管王族軍隊前,曾在裡昂大學教過法律。

  我在80年代到他們在泰國東北的訓練營視察時,發現那裡的組織不好,而且士氣低落。那已是拉那烈所能夠做到的最好情況了,因為就像他一樣,他的將領和軍官花在曼￿的時間比花在軍營裡的時間多。由於當時我們正為他們提供武器和無線電器材,看到這種情況,我不免感到失望。1991年的和解過後,富有的捐獻者接手。

  1993年,拉那烈的政黨在聯合國監督的大選中獲勝,他成為第一首相(洪森則成為第二首相)。那年8月我們在新加坡會面時,我警告他聯合政府是個不穩妥的安排。軍隊、警察和行政部門都效忠洪森。拉那烈要生存下去的話,就非得把洪森的部分軍隊、警察和一些省長爭取過來不可。否則,讓軍官和軍隊都忠於洪森,而僅僅是自己被稱為第一首相,讓自己信任的人擔任國防部長,都無濟於事。他大概沒有認真聽取我的意見。他或許以為自己的王族血統能確保人民支持他,確保他是無可替代的。

  1993年12月,我在新加坡同洪森會面。他的性格完全不同,是個強硬的紅色高棉生存者,80年代由越南人委任為總理。但是夠機靈,懂得跟越南人保持距離,讓自己為美國人和西歐人所接受。他給我的印象是強悍而冷酷。他瞭解也堅信槍桿子裡出政權的道理。當紅色高棉一式微,而拉那烈再也無法跟他們合作並向他挑戰時,洪森便在1997年把拉那烈攆走,完全掌握了控制權,在名義上保留作為第二首相。

  西哈努克在1993年大選後再度成為國王,但是他的身體衰弱,經常為了到北京治療癌症而無法長期留在柬埔寨,很快地就被淘汰出局,退出現由洪森和他的軍隊佔據著的權力鬥爭舞臺。

  柬埔寨就像個被砸成無數塊碎片的瓷花瓶,要把它們再粘補起來將是漫長而費力的工作。就像其他打碎的瓷器一樣,它承擔不了太大的壓力。它現在缺乏的是一個井然有序的政府。人民長久以來習慣於不受法律約束,以致現在也不再奉公守法。只有槍桿子才讓人害怕。

  柬埔寨的人民是輸家。國家衰敗了,經濟一敗塗地。因為洪森的政變,柬埔寨加入東盟的計劃挪後了。它最終在1999年4月加入東盟,因為沒有一個國家願意再花20億美元,供聯合國再次行動,舉行公正的選舉。自1970年朗諾發動政變推翻西哈努克以來,柬埔寨歷經27年的戰爭,兵戰不斷灰難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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