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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新馬關係風雲變幻

  1966年3月20日,新馬分家八個月後,馬來西亞首相東姑來到新加坡訪問。我到靠近植物園的聯邦大廈同他見面,在那三個小時裡,我們交談,吃了頓中式晚餐,看電視,然後繼續交談。在場的還有他的夫人和馬來西亞最高專員紮馬阿都拉迪夫。這限東姑談公事的一貫作風。除了他最掛心的事,他也談了好多其他的事情。東姑打算在最高元首登基後休假,因此建議新加坡的部長和他的部長在4月間一起到金馬侖高原去打高爾夫球。到時雙方就可加深彼此的瞭解,所有的難題也自然能隨之解決。他希望我們能回復過去那種輕鬆自如的關係,以緩和非馬來族和馬來族之間的緊張氣氛。

  我告訴他4月不太方便,我得到倫敦和斯德哥爾摩走一趟。6月也許較理想。用晚餐時,他婉轉地發出威脅,輕描淡寫地在話語中提醒我,新加坡的命運操縱在馬來西亞手裡,新加坡必須跟馬來西亞密切合作。他質問我為什麼阻止失業的馬來西亞人在新加坡找工作。我解釋說,我們不可能大開門戶,毫無節制地讓外國人擁到新加坡來討生活。然而吉隆坡也面對同樣的情況,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會對新加坡的經濟造成那麼大的壓力。他已經指示聯邦工業發展局在吉隆坡、恰保、按城和新山發展新興工業。新加坡既是個大城市,這麼做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我只能耐心地跟他解釋,讓他知道新加坡沒有責任照顧失業的馬來西亞人,我們也有自己的失業人民等著我們幫忙找工作。

  他向我抱怨杜進才和拉賈拉南,指責他們發表批評馬來西亞的演講。我告訴他,我那些來自馬來亞的部長們,對自己出生和成長的地方仍然懷有感情,他們難免會表現出馬來亞人似的反應。他們需要時間來接受自己如今已是新加坡人,是屬￿另一個分隔獨立國家的人民。東姑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和不耐煩,他老實不客氣地說:「他們最好快點認清這一點,這是我不能夠容忍的。這些人別有居心。拉賈拉南效忠的對象還可能是印度呢。」東姑錯了,雖然拉賈拉南出生于錫蘭(如今的斯裡蘭卡)的賈夫納,但他卻是全心全意地效忠馬來西亞的。

  離開之前,我在大門停下腳步說,我們必須建立一種新的工作關係,為謀求雙方的利益而合作。這是極其婉轉地暗示他,新馬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那種快樂的日子了,在那個時候,新加坡為了尋求合併總是低聲下氣。

  跟東姑在分家後的第一次接觸叫我百感交集。他依然認為我應該聽命於他。不過,令我放心的是,看來他仍大權在握。我知道他希望能平靜地過日子,不喜歡看到關係長期緊張或危機長期存在。

  馬來西亞領袖照舊以60年代初期我們尋求同馬來西亞合併時的那種態度對待我們。他們覺得我們礙手礙腳,因而把我們擠出他們的國會和政壇。現在雖然新加坡已經獨立了,並享有了自主權,東姑卻依然深信,他在新加坡的一營兵力,加之能隨時切斷我們的水供,關閉長堤,停止所有貿易和交通,便足以迫使我們就範。如果他能純粹以過去那種貴族魅力要我們服從,那恐怕會更理想。

  1966年,我從4月起離開新加坡兩個月。在這期間,東姑。敦拉紮克、加查利群起攻擊當時的副總理杜進才和我,因為我們看似準備在馬來西亞之前同印尼重建邦交。東姑恫言要採取報復行動。當時擔任代總理的杜進才已對印尼決定承認新加坡表示歡迎。馬來西亞政府卻對此十分不高興,還發出聲明:「新加坡決定歡迎印尼承認它,清楚顯示新加坡將會跟印尼有某種聯繫或交往,因此將會有印尼人到新加坡去。顯然地,這麼一來,我們的安全將受到威脅,因為印尼一再重申要加緊同馬來西亞對抗。因此,馬來西亞不得不繼續採取一切必要措施,保障它的利益和安全。」

  緊接著在4月18日,馬來西亞內政部長伊斯邁醫生宣佈限制持新加坡身分證的人通過長堤入境,新措施立即生效。

  從英國和東歐訪問回來,我同東姑見面。他埋怨我到這些共產黨國家訪問,認為一旦這些國家在新加坡開設大使館,就會對馮來西亞構成威脅。他質問我怎麼可以表示要跟中國和印尼成為好朋友。我的答覆是,儘管我的處事方式跟他不大一樣,卻也隊不打算讓共產黨人給吃掉。我憶述曾經有一艘中國輪船要在新加坡碼頭靠岸時,我們怎麼因為船長拒絕簽字保證不分發文化大革命的宣傳資料而堅決不讓船員上岸。北京電臺就此抨擊我們的移民廳。我解釋說,除了羅馬尼亞,東歐國家走的是跟中國作對的蘇聯路線。當時英國軍隊仍在新加坡駐紮,這是不結盟國家所無法容忍的,所以東歐國家對新加坡採取中立或支持的態度,可防止我們被孤立。

  巫統領袖也繼續利用在兩國發行的爪威文報紙《馬來前鋒報》煽動馬來人的情緒,反對新加坡的「華人」政府。《馬來前鋒報》報道,新加坡的一名巫統領袖、聯邦上議院的兩名新加坡前議員之一阿末。哈芝。塔夫,要求我們成立的憲法委員會把馬來人的特權列人新加坡的憲法。這些在馬來西亞憲法裡的特權從來不適用於新加坡。

  我們的新聞處把《馬來前鋒報》具煽動性和種族主義的言論翻譯成英文、華文和泰米爾文,通過電臺、電視和報章廣泛報道。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非馬來人對巫統領袖的印象因而大打折扣。伊斯邁和加查利提出投訴。伊斯邁說,這是在陰謀破壞馬來西亞,除非把政治分開,否則兩國之間不可能建立經濟合作關係。作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我們不應該於涉他們的內部事務。加查利更進一步說,馬來西亞跟新加坡的關係特殊。對於新加坡跟蘇聯以及其他共產國家簽訂貿易協議卻沒通知他們,他感到失望(馬來西亞沒有跟任何共產黨國家簽署這類協議)。他認為,這些事項都應在經濟合作和防務協議的範圍內,而根據這一協議,任何一方都不應締結任何危及對方防務的條約或協定。我指出,禮尚往來,他不能指望我們這麼做而自己卻不這麼做。

  加查利也要我們等到他們跟印尼重修舊好後才跟印尼恢復物物交換的貿易。他以國家安全為由,堅持要我們只讓超過200噸的大船進人我們的主要港口,所有較小的船隻,尤其是帆船都一概不許入港。可是,我們的政治部現在改名為內部安全局,卻通報說,馬來西亞本身公開在馬來半島西岸進行物物交換貿易,來自蘇門答臘的小帆船可以駛入柔佛和馬六甲的港口。於是,吳慶瑞要求召開聯合防務理事會會議討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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