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梵高 | 上頁 下頁
一一


  他們兄弟兩人在一起對比懸殊。年輕的提奧服飾考究,皮靴鋥亮,襯衫新漿過,衣裝筆挺,領帶系得端端正正,黑色的圓頂禮帽歪戴著,意氣風發,柔軟的褐色鬍鬚仔細修剪過,走起路來姿勢瀟灑自如,斯斯文文;另一個則是蒼老的溫森特,皮靴磨爛了,補丁的褲子與那件窄小的上衣頗不相稱,領帶也未系,頭上是一頂可笑的農民帽子,滿臉的紅鬍鬚亂糟糟的,走起路來腳步蹣跚、搖搖晃晃,邊說話邊指手劃腳,唾沫四濺外人怎樣也看不出這是一對兄弟。

  提奧一走,溫森特就動手畫油畫了。他畫了三幅油畫習作,一幅是格斯特橋後面的一排修剪過的柳樹;另一幅是一條煤渣路;第三幅是米爾德福爾特的一片菜地,菜地上有一個穿著藍色罩衫的人在挖土豆。另外又畫了一些小習作,如描繪集市上人們正在收攤的景象;在施粥所排隊等粥的人們;瘋人院裡的三個老頭;斯赫維￿根起錨待發的漁船等等。

  空閒的時候,溫森特想到了父親,這時他父母親已經搬到布拉邦特另一個小村鎮紐恩南了。他寫邀父親來做客。不久,他父親提奧多魯斯來到了海牙。很友好地同溫森特交談了許多,並且說溫森特的母親很想念,希望他回新家一趟。

  他父親很快就返回了紐恩南,他安慰妻子,他們的兒子情況並不像他們想家的那樣糟糕。

  溫森特潛心研習繪畫,熱情越發高漲。唯一的困難是油畫顏料貴得嚇人,而他又塗得那麼厚。他畫得很快以至光買畫布就開支浩大,他的錢花完了,同時他的畫室也堆滿了畫。提奧已經把寄錢的時間進行了調整,他每月一號、10號和20號分別寄來50法郎。而只要他的匯款一到,溫森特就會匆匆趕到畫商那裡購置大管的油畫顏料,又很快地畫起來,直到顏料和錢都消耗乾淨為止。

  他吃驚地發現,為嬰兒竟需要買那麼多東西。克裡斯汀還得不斷地服藥、買新衣服、吃些專為她補養身體的食物。而海爾曼又必須讀書、付學費。這個家,簡直就是個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他老得去買燈盞、鍋盆、毯子、煤和柴、窗簾、地毯、蠟燭、被單、餐具、家俱以及源源不斷的食物。他簡直不知道究竟如何在繪畫與這三個依靠他撫養的人之間分配這150個法郎。

  克裡斯汀很不理解,他為繪畫付出那麼多的時間和金錢還有精力。

  溫森特重新畫起素描。這樣可以省下買顏料的錢,但是模特兒卻把他吃窮了。他要克裡斯汀重新做他的模特,但她總是以種種藉口推脫了。溫森特不得不又到外面花錢請模特,這樣沒錢買食物的日子也隨之增多了。克裡斯汀開始和溫森特爭吵,並且經常回她母親家去住。克裡斯汀是那種深知人間苦痛而且為了能有一刻不受苦什麼都願幹的女人,她漸漸又變得放蕩不羈了。起初,溫森特並無察覺,後來才明白了自己所面臨的事情。

  克裡斯汀已經經常回她母親家,並且大抽雪茄和喝酒。溫森特境況日益惡化,他債臺高築,欠帳也越來越多。

  春去冬來,又過了一個艱難的冬季。溫森特這個家愈來愈不像個家,克裡斯汀變得懶散,不幹活,只是抽煙和喝酒,她也從不告訴溫森特買這些煙酒的錢從哪兒弄來。海爾曼更沒人管,也沒錢學習,終日亂跑,穿得又髒又破。

  溫森特對於他個人生活上的事一慨不理,只管繼續畫畫。他知道他的家庭正在崩潰著,他試圖用工作掩蓋他的絕望。

  終於有一天,他被一個討賬的商人打了一頓,才清醒過來,他發覺他連自己都養不活了,何況還有這麼多人要吃要喝,他想離開海牙了。他和克裡斯汀友好談判後決定分手。

  提奧知道了這件事,立即回信表示同意並寄來了100法郎為溫森特還債。

  家中父親也來信了,親情使他一下子省悟過來,他要回家。此時的溫森特,生著病,饑餓不堪,神經極度衰弱,疲勞而又失望,他要回家在母親身旁住幾個星期,讓身體和精神都恢復過來。當他想到布拉邦特的鄉間,那樹籬、沙丘和在田野裡掘地的農夫時,許多月來從未感到過的平靜降臨他的心間。

  克裡斯汀帶兩個孩子送他到車站。他們哽咽著說不出話。

  一聲汽笛,火車載著溫森特離開了海牙,自此,這個女人便永遠地消失在車站煙塵滾滾的黑暗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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