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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6.神聖的家庭

  溫森特被戴爾斯蒂格判「死刑」以後,毛威也逐漸對他冷淡,有一次還當眾羞辱他。說他的品行惡劣,行為齷齪。但是善良的克裡斯蒂取代了他們。克裡斯蒂給了他一種家庭的溫暖,他們相互之間堅定不移地認為他們的命運是交織在一起的,他們的感情與日俱增,而且是一種真誠而深厚的感情,兩個經歷過苦難的靈魂都警惕著那個過去了的孤獨而悲慘的暗影。

  溫森特決定跟克裡斯蒂結婚。一方面因為愛,另一方面也出於他天生的本質:同情窮苦的人。而後者更重要,不管遇到任何艱難險阻,溫森特發誓決不拋棄她。

  克裡斯蒂的肚子漸漸地大了起來,溫森特儘量節省手中的每一個生丁給她看醫生。這期間科爾叔叔把他訂畫的錢30法郎寄來了,同時又向他訂了六幅。這是困境之中的一線小小的光芒。他用這筆錢把克裡斯蒂送到萊頓的一家醫院,生下了小孩,儘管孩子是別的男人的,溫森特還是感到無比的快樂,因為擁有了妻子和孩子,他和這個世界上任何男人一樣有了可以值得驕傲的東西。他想:沒有飯吃可以餓病我,沒有衣穿可以凍僵我,狂風可以刮壞我的窗子,暴雨可以侵入我的屋子,但誰也不能歧視和羞辱我,包括戴爾斯蒂格和毛威!

  溫森特把嬰兒抱在懷裡的時候,自信心就湧了上來。

  當一個人窮得身無分文的時候,他就會被人認為分文不值。金錢原是強者的權利。戴爾斯蒂格可以「再不買你的畫」,毛威可以「再不幫助你」,但那又怎麼樣!

  溫森特回到家裡,這種憤恨而又充滿豪氣的心態讓他久久不能平靜。克裡斯蒂把其他兒女留在媽媽家裡,帶了一個大孩子和嬰兒,一家人開始了生活。

  溫森特給提奧寫了長信,說明了他與克裡斯蒂的關係。因為戴爾斯蒂格曾威脅溫森特,說如果他一意孤行,不聽勸告,繼續過寄生蟲生活,他將說服溫森特的親友,斷絕他們同溫森特的關係,以此來挽救他。

  提奧並不贊成哥哥與克裡斯蒂結婚,他認為那只是克裡斯蒂的一種攀附於他的手段,一種欺騙,同時勸告他要小心。不過說歸說,他照樣給哥哥寄錢,並且由原來的每月100法郎增加到150法郎,因為他又提了薪。

  溫森特又租到了一間大房子,他認為那樣才能適合一個四口之家,也更利於畫畫。

  租到新房後,溫森特重新畫了一幅大的《悲哀》,另外又重畫了一幅在幾個月以前畫的《樹根》,這兩幅作品有一種莫可名狀的內在聯繫。他試圖在《樹根》中表現一種類似《悲哀》中的悲哀,並賦予它一種新的思想,樹根遍體都是飽經歲月侵蝕的累累傷痕,它伸出根須痙攣地、憤怒地攫住大地,已經被風暴從地裡拔出一半來了,但仍堅強地抵抗著,有一種為生存和理想而以死抗爭的倔強感。第二次畫這幅作品的時候,溫森特就好像在畫他自己,他的眼淚湧了出來。

  他把《樹根》和《悲哀》放在一起,把正在餵奶的克裡斯蒂拉過來,連同孩子一起抱在懷裡,指著畫對她說:「西恩,你看看我們兩個,我們得永遠在一起。」

  她茫然不解,她從畫中看到了她自己,但是溫森特在哪裡?

  愛情使克裡斯蒂變得純潔和莊重,但這種自然屬性和對藝術的感受力是兩回事,是無法協調的。溫森特對她並沒有過高的要求,他只是喜歡讓她分享他的激情。

  一天早晨,戴爾斯蒂格來了,見到了克裡斯蒂和兩個小孩,溫森特知道戴爾斯蒂格早已聽說了他和克裡斯蒂的事,但他認為作為一個有良好修養的老人會對剛生過孩子的母親有一種和善的面孔,可他的期望過高了。

  「這個女人和小孩是什麼意思?你怎麼會和她們住在一起?」戴爾斯蒂格好像突然發現了一個新問題!

  「他們是我的妻子和孩子!」

  「我看這同四匹馬載著一個人穿過城市一樣可笑,你得為你的爸爸和叔叔們著想,他們將沒有顏面與人交往!」

  溫森特氣得說不出話來。

  「現在我才知道了你的手是為什麼受傷的了,你從頭到腳就是一個卑劣的人!我應該給你的所有親戚朋友寫信,通知他們發生在這裡的又一件醜惡的事!」

  「您有權利干涉我嗎?戴爾斯蒂格先生!」溫森特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手痙攣著,眼睛裡冒著火,而且四下巡視,好像要尋找一件稱手的傢伙。

  戴爾斯蒂格是倒退著出去的。

  這種不快還沒有消除,刁鑽古怪的魏森勃魯赫又來了。溫森特對他的來訪感到很高興,現在的海牙只有魏森勃魯赫是惟一看得起他的人。

  但是魏森勃魯赫給他們的打擊更大。

  溫森特跟他打招呼,他好像沒聽見一樣。他的眼睛盯了克裡斯蒂和孩子一眼,看看新房的四壁,又盯著母子倆。「你怎麼不把你的母夜叉情婦介紹給我?讓我也享受一下驚險,或許能嚇好我的心臟病什麼的。」他說。

  「魏森勃魯赫先生,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要侮辱我妻子!」溫森特邊說邊走近她們母子。

  克裡斯蒂抱著孩子坐在一個小木墩上,她知道自己遭人奚落,於是把頭埋在嬰兒臉上,除了那個孩子,整個構圖又是一幅《悲哀》,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動作。溫森特把手放在她的頭上。

  「好題材!」魏森勃魯赫叫起來,「別動!拿紙筆來,讓我把你們畫下來,標題為『神聖的家庭』!」

  溫森特順手操起一條小凳子摔過去,魏森勃魯赫逃走了。

  「他說什麼?」克裡斯蒂問道。

  「神聖的家庭。」

  「什麼意思?」

  「是一幅畫的名稱,上面畫著瑪麗亞、耶穌和約瑟夫(意為妓女、慈善家和私生子)。」

  克裡斯蒂咬著下嘴唇,淚水奪眶而出。

  7.你得開始畫油畫了

  溫森特一家子的日子就這樣過著。他把他的遭遇和戀愛情況如實地告訴了父母。父母親在來信中並沒有指責他,只是勸他慎重對待婚姻。小孩生下半年以後,家裡給他寄來過包裹,裡面有一件冬大衣、一條棉褲、一件女人的棉外套,父母親默許固執的長子的行為,這使得溫森特大受感動。父親還先後三次到海牙來看他,並從拮据的生活中省給他一些衣物和錢。父親也開始過問溫森特的作品,有時還以他自己的觀點提一些看法,溫森特為了使父親得到安慰,常常根據父親的意思畫一些畫,題上「贈給敬愛的父親和母親」,父親為此感到非常高興。

  小傢伙漸漸地長大了,八個月的時候能一個人靜靜地呆在畫室看牆上掛的作品,並且對著它們哇哇地嚷。克裡斯蒂總是裡裡外外忙著,家庭的溫馨常常給溫森特帶來創作欲望和靈感。他感到充實。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對失去在海牙的幾乎所有藝術界的朋友無所謂,其實他的內心還是很痛苦的,他對自己的孤僻性格有一種自覺性,他認為他的性格是造成他和朋友們關係緊張的主觀原因,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因素。同時他又堅信自己身上具有良好的藝術潛質,努力要把它們發揮到極致,早日成功,以此來尋求親友們的理解。所以每到星期天,他就產生一種孤獨感,因為這個走親訪友的日子勾起他的傷感,他覺得空虛。不和畫家們來往是一大遺憾,大家在一起欣賞好的作品和互相鼓勵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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