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凡·高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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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誰也幫不了我們 火車在瓦姆鎮停下來,這是蒙斯近郊,靠近法國邊境。 溫森特下車後必須步行到小瓦姆去,那是礦區的一個小村子。瓦姆鎮是一排排的紅磚房子。蜿蜒而上,深入山谷,就是小瓦姆,那裡一派荒涼。破爛不堪的爛木板屋佈滿山溝,偶爾一兩個小孩坐在屋前的黑土地上,或一個婦女倚在門坎邊,看不到一個成年男人。 麵包師丹尼斯家的房子是這個荒涼山谷中惟一的一座紅磚房,建在山頂上。這是皮特森牧師為溫森特聯繫好了的食宿場所。 丹尼斯先生和他的太太對溫森特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溫森特特別注意到丹尼斯太太薄得透明的鼻翼和柔和的鼻樑,這給他一種性格溫和的印象。 溫森特顧不上洗臉,他站在屋前的坪地上環視他的教區:四處聳立著煤礦的煙囪,紅磚砌成的煙囪都黑魆魆的,四處的院子和田地也是清一色的黑,那是煙塵和煤灰積起來的。東邊是礦工的小木屋,西邊是一座黑黝黝的矸石山,還有馬卡塞煤礦的井口。 丹尼斯太太說:馬卡塞煤礦是波裡納日產煤歷史最長,且最危險的礦井,那裡面瓦斯爆炸和塌方事件時有發生,但是老闆們並不願意改進安全設施,死人的事經常發生。 溫森特感到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悲慘和淒涼。傍晚,煤礦收工,一個個渾身上下不見其他顏色的黑工人從礦井裡走出來,他們肩上披著一塊類似麻袋的黑布,衣衫襤褸。傴僂著腰,像馱了重物的老黑馬一樣往家裡走,搖搖晃晃,樣子疲憊不堪,而且幾乎沒有一個健壯的人,大都骨瘦如柴。 溫森特想,如果把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原樣放到倫敦或者巴黎,人們准會以為那是一個怪物。 兩個「怪物」向丹尼斯的麵包房蠕動,就像兩隻小黑狗。 走到近前,溫森特根本分辨不出他們誰是誰,一個樣,就像一對沒有生命的東西,惟一活動的是四隻眼睛偶爾放點光。他們對溫森特的存在視而不見。 丹尼斯夫婦幾乎用不著跟他們講話,他們各自把一天的收入50生丁換了一點麵包和咖啡,然後又往山下走去。 溫森特追上去和他們搭訕。 「您是傳教士嗎?」其中一個說,「我們見過像您一樣好心的先生,然而我們總是老樣子。」 「誰也幫不了我們!」另一個說。說完騰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著自己的鼻翼,「嗤」的一聲,擤出兩串黑乎乎的東西,然後用袖口在鼻子下一抹,一排濕漉漉的黑漬有力地畫到了面頰上。 4.請到馬其頓來幫助我 溫森特滿腔熱情地投入了他的工作,他深信自己會成為一名受窮人愛戴的、改善他們命運的福音傳教士。他的工作從走訪工人和他們的家屬開始,逐漸地他在群眾中產生了良好的印象。溫森特也覺得這裡的群眾雖然因為沒有文化而顯得愚昧呆滯,但他們都能忍受艱苦的勞動,勇敢豪爽,和藹淳樸,他們都是幹事的能手,而且十分敏感,他們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對富人的不信任和對壓迫者們的憎恨。 溫森特覺得自己之所以能與他們相處,是因為他沒有虛偽和傲慢,沒有半點在工人面前的優越感,他覺得自己與他們都是平等的。 溫森特到小瓦姆後的第七天,就開始舉行宗教集會。這次集會地點是在向來供晚上集會用的煤礦工人的小屋裡。礦工們在雪夜裡帶著自己的家人趕來,一盞小煤油燈閃耀著亮光。工人們坐在木墩上,默默地注視著溫森特,他們因為洗滌過的原因,在黑暗中顯得比白天更有精神。 溫森特選取了福音書《使徒行傳》第十六章第九節作為開場白:「那天晚上保羅眼前出現幻象,一個馬其頓人站在面前,乞求他說:『請到馬其頓來幫助我們』。」溫森特臉上充滿安詳寧靜,他的聲音像磁鐵一樣吸引了礦工們。「我親愛的朋友們,馬其頓是一個像瓦姆一樣暗無天日的地方,人們在痛苦與貧窮中掙扎。那個需要幫助的人是一個患重病的勞工,他的臉上充滿著風霜雨雪侵蝕的痕跡,那是疲勞、痛苦與憂愁的象徵,但他的內心充滿著聰明才智和無盡的力量,因為他具有一顆不朽的靈魂,那是永不腐爛的食糧。上帝希望人類謙恭地為人,不要追求不屬自己的虛榮,要使自己適應低賤,做到心地溫厚而純樸。這樣,他就可以在預定的日子裡進入天國,在那裡得到安息。」 從這以後,小瓦姆村人親切地稱他為凡·高先生。 溫森特從此再沒有一絲空閒,他整天奔走在礦工的房子裡,那裡有許多患傷寒和惡性熱病的人,工人們稱它為「可惡的寒熱病」,這種病使他們做噩夢,發譫語。溫森特每天帶著麵包和牛奶或是一件禦寒的衣物上門,照料病人,把上帝的光輝送上門去,溫暖他們淒涼的心。 每隔一個星期,他就做一次講道。聽眾一次比一次增多,這些渾身煤灰、饑寒交迫的人相信溫森特帶來的溫暖能夠使他們漸入佳境。 終於有一天,溫森特接到了皮特森先生的信,牧師告訴他,福音傳道委員會得知溫森特工作出色,委任他為臨時傳教士,期限半年,試用期間月薪50法郎。並告訴他如果進展順利,這個職務就是永久性的。 溫森特欣喜若狂,50法郎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多了。他立即給父親和弟弟各寫了一封信。他告訴父親,他已經能夠獨立了,再不需要家裡的資助,他將努力工作,為父母增光。 給提奧的信,他寫得更多,最後他說: 當我站在講壇上傳教時,我覺得我正從黑暗的地窖裡鑽出來,融入到充滿友愛的陽光之中。這是一種稱心如意的思想,不管我在什麼地方,我都要傳佈福音。要做好這項工作,就要對福音抱有誠心。上帝已經把這種誠心賜給了我。 惟一使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在波裡納日不能看到畫,那裡的窮工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畫,而他們身上的每一個細微之處,譬如:一根指頭,一雙餓鷹一樣的眼睛,一個坐在煤灰上光屁股像煤球一樣,目光呆滯,懶得吵鬧的小孩,所有一切構成一幅幅撼人心魄的好畫,但是畫家在哪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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