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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第五十章 秘密的革命者

  儒勒·凡爾納的政治見解;
  在《約拿唐號遇難者》中,
  作者形象地塑造了一個虔誠的無政府主義者考迪埃爾,
  但這位主人公後來還是使用暴力來捍衛他的事業。

  社會問題必然衝擊著這位1848年的革命黨人。作為忠實的聖西門信徒,他原先曾從工業化的進步中看到改善人類命運的方式,可如今,他卻對這些進步感到害怕;這些進步包含著財政因素的增長,這種增長起初倒帶來一定的好處,可如今卻變得四處蔓延而令人擔心。他對聖西門設想的社會曾產生過模糊的希望,他自覺地傾向於反抗,但又為反抗所產生的結果感到害怕。使十九世紀末的社會動盪不安的混亂使他感到憂慮;他提出政治再也無法解決的各種問題。他認為,從各種假設來看,這些問題只能在秩序中謀求解決;他具有無政府主義的傾向,但又懂得僅以人的善意為基礎的制度的脆弱性;他是個共和黨人,但又發現民主正在滑向蠱惑人心的宣傳——一種欺騙群眾、使他們相信只要作出耐心而有步驟的努力便能獲得好處的手段。

  可怕而迷人的米歇爾常呆在他身邊;他是個精明的辯證論者,常向父親吹噓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而他父親也願意接受,但他的那種批判精神又使他發覺這種制度的缺陷。學說總是吸引人的,因為這是邏輯結構;然而,由於論據不充分,其結論必然不堪一擊。要將產生人類複雜情緒的各種因素列成方程式,這是難以辦到的;可是,從理論上建立起來的制度必須滿足人類的各種需要,不獨物質需要,還有精神需要,其中最為珍貴的,乃是對自由的需要。然而,建立政府的各種制度,終究不是沒用嗎?這一連串嘗試,希望大,結果少,歸根結蒂,難道不是一種並非按人的意志,而是按照必然產生的行動與反行動的自然過程而發生的現象嗎?一群被拋棄在遠離任何政治制度的未開發的土地上、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過日子的人,將怎麼辦呢?

  既不承認存在上帝,也不承認有什麼主宰的地地道道的無政府主義者,決不可能將自己的觀念強加給別人;幻想人類在伊甸園中生活的人,那是真正的詩人;樂園中災難永遠不復存在,如果取消了為保護這種災難而設想的法規。人們誇大其辭將那個激烈表達他對社會的仇恨的人稱之為無政府主義者,其實,他不是不折不扣的無政府主義者,他所以如此,是為了要顯示自己的意志。作者將要把一個熱愛絕對自由的純粹的無政府主義者單獨拋棄在麥哲倫群島的一塊陸地上。這裡沒有社會群體,有的只是幾個火地島的原始人;他只是需要幫助他們的時候才跟這些原始人打交道,因此,他們給他取了個名字,叫考迪埃爾(Kaw-Djer),意思是「恩人」。他跟這些原始人當中的一對父子交上朋友,並跟他倆一起去捕魚,因而對該群島各危險海峽了如指掌。

  命運將一艘運送移民的船約拿唐號拋上了海岸。這些移民
  具有窮愁潦倒的共同特徵:有些出身微賤,有些精
  神失常;有的欠缺智力或體力,有的遭逢意外的不幸。
  他們不得不自認難以適應所處的環境,因而決心到異
  國他鄉去尋求發財的機會。

  他們因長期忍受人生的種種艱難困苦,個個變得
  非常堅強;但他們在這樣一個極其特殊的境況中無能
  為力,因而不自覺地希望某個人能給他們各人分配一
  項工作。因此,他們對前來救援的考迪埃爾表示信任,
  信任他能替他們作主,信任他能保障他們的安全。這
  群芸芸眾生,將如何解決天天向他們提出的生活問題?

  其中有一個移民叫哈裡·羅茲。他比別人更聰明一些,主動向考迪埃爾徵求意見。考迪埃爾建議他卸掉癱瘓的約拿唐號,把他的救生小艇修理好,然後駕著這只小艇,肯定可以到達阿雷納斯角報告當局。這當即招來幾個不滿分子的反對;什麼?卸掉一艘船,把他們當什麼人了?一位失意的政治演說家費迪南·博瓦爾當機立斷,站出來扮演護民官的角色;利用救生小艇將遇難者送到阿雷納斯角好了;至於船上的貨物,那是屬￿移民局的,他們大可不必「將自己變成剝削者的牛馬」!

  考迪埃爾只是回答說,要用救生小艇將全體人員送走,那得花費十年時間;在這塊蠻荒之地,船上的貨物必將對他們大有碑益。在水手長哈特勒普的指揮下,他們開始卸貨了。在奧斯特島上,生活組織得有條不紊。該島的居民自覺地將考迪埃爾當成自己的督政官;雖然考迪埃爾固執地否認權威,但他事實上是擁有權威的。移民們趁他不在的機會,悄悄溜入食品貯存庫喝得酩酊大醉,其中一個還企圖勒死自己的妻子,這時考迪埃爾再也無法逃避自己的責任。必須嚴格禁止進入食品貯存庫,這就成了一條法規。要讓大夥遵守這條法規,就得安排崗哨。但如果不是頭目,「誰敢發號施令?」考迪埃爾心裡明白,「這群苦命人盼望他救助、規勸和作出決定,」「他迫于形勢成了由大多數遇難者的默許所指定的這樣一位頭目。」他,一個無政府主義者,「可大夥偏偏要將他變成主人。」倘若他一走了之,覺得背叛自己的信仰,這些苦命人將會遭受多大的痛苦啊!然而,在這種緊逼的情況下,必須要有一個頭目來行使權力,但為什麼要他當這個頭目呢:「因為找不到其他合適的人,」水手長哈特勒普這樣向他解釋說。大夥賦予他的這種權力,他以作出有益建議的形式掩蓋起來了。這些建議使移民們免遭冬季嚴寒的威脅。

  接連發生的事故使他不得不進行痛苦的思索。他是一個「在盛怒之下會受神經主宰」乃至殺人的人;「人類為了控制自己野獸般的激情,果真需要借助一種有益的約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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