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十六(44)_學達書庫

四四

　　出擊航線則要選擇不致被美國巡邏機發現或遇到其他船隻的路線。當時從日本到珍珠港有北方、南方、中央3條航線，南方航線上有許多荷蘭、英國、美國的島嶼，無法順利通行；中央及北方航線則各有利弊。中央航線雖有通過日本內海的優點，但卻有來自威克島、中途島的巡邏機，所以危險性大。相比而言，北方航線離這些美軍基地較遠，可避過巡邏圈，被發現的可能性較低；但北太平洋的冬天季風特強，且氣候惡劣，經常是濃霧彌漫不適合大艦隊的行動；加以航線又長，須中途補給燃料，在加油技術上是否能克服困難，以及大小艦艇能否同時到達目的地都在未定之中。然而，經過多次在強風和惡劣氣候中舉行海上補給和航行演習後，山本五十六信心倍增。既然偷襲珍珠港本身就是一次冒險，那麼航線選擇也必須冒險。遂決定選擇北方航線，並以單冠灣為集合地點。

　　機動部隊離開單冠灣向夏威夷進發後的第六天，即12月1日，南雲通過了東經180度國際日期變更線。而此時停泊在內海的「長門」號則被一種出奇的寧靜所籠罩。山本和他的參謀們為保證珍珠港冒險行動的成功，做了一切努力。現在，他們像軍令部以及其他人一樣，必須等待、期望和祈禱。山本的參謀長宇垣在日記中焦躁地寫道：「12月1日這個關鍵時刻終於來到了——最後的抉擇時刻到了。還有什麼沒考慮到的嗎？」

　　山本早就接到天皇將于12月2日10點召見他的命令，所以他在這一天裡心情平靜，若有所思。16點，山本從岩國起程前往東京。而正在此時，在東京皇宮的千種大廳，決定日本興亡的最後一次御前會議正在舉行。會議從下午2點開始。參加會議的有東條內閣的全體成員、原嘉道樞密院議長、永野軍令部總長、杉山參謀總長。東條主持了這次會議。會議氣氛緊張，與會者焦慮不安，大家都認識到當前局勢的嚴重性，知道帝國的命運正處於生死攸關之時。會議的結果卻非常的簡單，會議決定：「根據11月5日通過的《帝國國策施行要領》，與美國進行的談判已不會達成妥協，帝國宣佈對美、英、荷開戰。」

　　開戰決定的通知，很快就傳到停泊在廣島灣柱島的聯合艦隊旗艦「長門」號上。當夜由軍令部次長發出機密電報指示：「將前送達之密件拆封。」密件裝的是「大海令第九」號，大意為：帝國決定在12月上旬對美國、英國及荷蘭開戰。至於準確日期則僅謂「侯最佳時機待命行動」。聯合艦隊司令部接到密電後，即對各艦隊司令官發出「決定。待後令」的密電。

　　12月2日，永野和杉山兩名總長一起上奏天皇，請求天皇向陸海軍的第一線各軍及艦隊下達開戰命令，並把開戰日期定為12月8日。他們在向天皇請求時解釋了他們選定12月8日的理由：「預定於12月8日發動武裝進攻的主要原因是月令和星期日的關係。為了陸海軍都容易實施空中第一次打擊，並獲得良好的效果，所以，從半夜到日出前有月亮的農曆20日左右的月夜是發動進攻的最適當的時機。而且，對海軍機動部隊空襲夏威夷來說，最有利的日子是星期日，這天停泊在珍珠港的美國艦艇比較多，同時，星期日又是美軍休息的日子。因此，我們選定了12月8日。」

　　下午5時，軍令部根據天皇的命令再次致電聯合艦隊司令部：「大海令第十二號拆封。」內容為：X日是8日。山本遂向南雲機動部隊發出密電：「攀登新高山1208」。意思是「開戰日期決定在12月8日零時，按計劃偷襲珍珠港」。

　　這封密電到達南雲艦隊司令部時，已是他們離開單冠灣的第七天。這天風速超過每秒20米，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橫掃過「赤城」號的甲板，護航的驅逐艦等小艦艇被巨浪衝擊著，搖搖擺擺地跟隨在航空母艦之後。

　　夜裡8時，「赤城」號的通信員接到這封電報後，立即送呈草鹿參謀長，草鹿看完後，又送呈南雲。直到此時兩人的心情才一下子變得明朗起來。草鹿還想起他和南雲一直反對山本冒險計劃的事。

　　那是海軍大學圖上演習結束後，第1、第11兩航空艦隊司令長官決定以聯名的形式，上呈山本，建議撤銷進擊夏威夷作戰。為此草鹿參謀長和鹿屋航空基地參謀長大西于10月3日前去拜見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山本在聽了他們的意見之後說：「二位所言固然不無道理，但你們可曾想過，就在我們致力於南方作戰之時，如果美國從東面用它的艦隊空襲我本土怎麼辦？我們只著眼於索取南洋地區的重要資源，那麼，難道就甘願讓我們的東京、大阪變成一片焦土嗎！只要我是聯合艦隊司令，我就不會放棄進擊夏威夷的作戰計劃，儘管此計劃尚有些勉強之處，就實施來說，也還存在著許許多多的困難，但我還是希望你們多從積極方面考慮，堅定信心，加強訓練和各方面的準備。」

　　但草鹿仍然不服，他實際上非常嚴重地攻擊了山本提出的前提，並且在急切之中越出了日本人禮貌的界限：「您是一位業餘海軍戰略家，您的想法對日本沒有好處。」他迂回地告訴山本：「這次作戰是一次賭博。」

　　這句話激怒了山本。山本反駁說：「我喜歡賭運氣！你說這次作戰是一場賭博，所以我要把它賭到底！」然後山本便馬上恢復了他那立即可得的幽默感，輕鬆地說：「再不要因為我喜歡玩橋牌、撲克等，就把這說成是什麼抱僥倖心理，是投機的了。」

　　隨著談話內容的不斷深入，大西接受了山本的計劃，但草鹿仍未被說服。山本並不因此而對草鹿發怒，相反，在草鹿離開的時候，山本破例地把他送到了舷門，誠懇地拍著草鹿的肩膀說：「草鹿君，我完全理解你的意見和心情。但作為司令官，我已下定決心，不論代價多大，也要執行攻擊珍珠港的計劃。回去後不要再唱反調了，要為實現我的作戰計劃多做貢獻。我把這項計劃的一切細節問題交給你，望你能像去實現你自己的願望那樣，為進擊夏威夷盡心盡力。」草鹿完全被山本真誠和信任的目光所打動，當即表示：「我明白了，從今往後我不會說任何反對的話，我發誓要一心為實現長官的意圖而努力。」當南雲得知這件事後，也深為山本的真誠所折服，遂決心為這項計劃效力。

　　現在兩人接到這項命令，長時間來一直鬱積在心的疙瘩全然消失，對美作戰的念頭已佔據了他們的全部身心。「赤城」艦飛行長增田在日記中寫道：「一切均已就緒，無左，無右，無悲傷，無歡笑。」

　　在機動艦隊收到電報的次日，在東京，山本五十六進宮謁見天皇。天皇對山本說：「朕茲下令出師，並委卿以統帥聯合艦隊之重任，惟聯合艦隊之責任極其重大，此戰之成敗，關係到國家興廢，民族存亡，望兵至必克。」山本回答天皇說：「開戰前夕，承蒙陛下敕命，不勝惶恐感激。謹奉聖上之命，我聯合艦隊全體將士，上下精誠團結，戮力同心，為貫徹聖上出師之旨，不畏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以遂聖上之願。」

　　這天晚上，山本突然回到青山南町的住宅，他已經有幾個月沒有回家了。夫人禮子因患肋膜炎正臥病在床。見山本回來，她自然十分高興，遂勉強爬了起來。當晚一家六口共進晚餐，山本陪伴妻子，暖暖地度過了一夜，也是最後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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