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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九章 徐州受困

  「狗肉將軍」張宗昌,「撤退大帥」臭名揚;
  沃倫孤膽闖徐州,血雨腥風路茫茫。

  話說史迪威和老趙,到徐州的時候天色已晚,閃閃爍爍的燈光裡,只見有荷槍實彈的軍人來來往往,間有騎兵奔馳而過,還有些醉醺醺的白俄在大街上歪歪斜斜地走著。找了幾家旅館,都不收留他們,老趙只好領著史迪威到了基督教青年會湯會長的家裡借住。第二天上午,他們到街上一看,徐州幾乎變成一片廢墟了!

  徐州是山東、江蘇、河南、安徽四省的交會地,四省遭饑荒、戰亂逃難出來的老老少少露宿街頭,靠當地的一點點施捨維持生命。街上的倒臥者、死屍無人過問,路人不小心就會被這些死屍絆倒。難民們除了身上的破衣服和要飯的瓦罐,一無所有,他們能乞討到的也僅僅是一塊豆餅。這些常年辛勤勞作的農民,大車和牲畜被軍隊徵用,青年男子被抓去當兵,糧食被蝗蟲般的大兵吃光,連房屋的木料都被拆去當柴燒了;妻子遭污辱,家庭流散……戰爭帶給中國人民的悲慘情景,史迪威看在眼裡,他對中國人民的同情心,比任何時候都更深厚和強烈。他在筆記和日記中從不掩飾自己的這種感情,也在發洩這種按捺不住的感情中煆造了剛烈的性格。

  史迪威說,他要去見張宗昌,但多方試探都告失敗,便趁這個時間到市區遊逛起來。最使他討厭的是大街上奔馳而過的俄國佬騎兵隊。他們腳穿沒膝的馬靴,攜帶著各種兵器,背後的刀鞘中插著大刀,都是些沒有國籍的亡命徒,他們最兇狠,最殘忍。除了這支「百人騎兵隊」以外,為張宗昌賣命的還有一個由白俄將軍率領的3000多人的步兵旅。這個旅還有4列裝甲車。

  在徐州火車站的停車場裡,史迪威發現有200節車廂、20輛機車和3列由俄國人擔任機組成員的裝甲列車。他對部隊番號有兵力進行推測時發現,士兵有槍的不過30%,別的人是赤手空拳的;20%左右的士兵身高不過一米四五,年歲也很小。史迪威想;這群烏合之眾一打仗除了逃跑還能幹什麼呢?有人對史迪威說,北洋兵最怕「紅槍會」。紅槍會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鄉下人,拿起大刀長矛襲擊小股散兵的群眾團體。為保衛鄉里平安,打起仗來毫不留情,只要被他們的長矛刺中,四五個小時以後就會死去。

  在徐州的幾天,食物的補充全靠老趙多方奔走買到一些罐頭。張宗昌的部隊在為大調動作準備。史迪威幾次去兩個火車站和停車場觀察動向,記錄了運兵列車的數目及兵力裝備情況,他還多方推測張宗昌的企圖。他從士兵中得知,部隊已5個月沒有發晌,有的甚至1年沒有發餉,他們的給養也只是饅頭、米飯、白開水。史迪威心想,這樣的隊伍哪裡擋得住南軍的進攻?

  史迪威獲悉,馮玉祥的國民軍已佔領鄭州。這個消息使史迪威振奮,卻加重了張宗昌部隊的恐慌和混亂。1922年史迪威在陝西和馮玉祥共事的那段時間是愉快的。他對馮玉祥懷有很好的印象,他認為馮是真正的軍人。現在,他的隊伍有20萬人,裝備精良,紀律嚴明,稱得上是中國革命力量的北翼。本來馮屬直系,後來,他變換了盟友,為發動北京政變而和奉系、皖系聯合。但奉系的各種違約行為和背叛,迫使他辭職,赴莫斯科考察。現在他回來重新統率國民軍,自西北轉戰到河南,攻佔了鄭州,使張宗昌的側翼受到威脅,如不撤退難免受到南面和西面的兩路夾擊。

  不出史迪威所料,張宗昌的隊伍開始撤離徐州。這時,史迪威離開天津已經五六天了,北去的火車每半小時開走6列,他和老趙很想儘快隨車離開徐州。張宗昌的火車都停在車場裡,但是不允許他上去。他們試圖硬擠上一輛運兵車,同樣被趕了下來。

  史迪威再沒有辦法離開徐州了。他想向西去找馮玉祥。老趙說有上百里路,難以穿過紅槍會區域。往東去呢?紅槍會的人更多,而且還有俄國人。唯一的辦法是留下來坐等南軍到來。基督教青年會的湯會長認為南軍好,他有朋友在南軍,留下來比走要安全。

  6月2日上午,湯先生告訴史迪威,國民黨軍隊到了徐州,他們不打人,不搶劫,行為規矩。湯先生怕惹出麻煩來,仍不准史迪威上街抛頭露面。史迪威也擔心國民黨軍隊不問青紅皂白,把他逮起來。這樣他又在青年會躲藏了整整4天。這是非常難熬的4天。為了克制自己的煩躁情緒,他每天以畫畫、跳木馬消磨時間。又過了兩天,他終於在老趙的幫助下到了大街上。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南軍士兵是些很快活的人,大部分是十六七歲的小個子,他們身體瘦,臉黝黑,很健壯;他們喜歡美國人,認為美國會幫助他們。更叫人高興的是,街上的店鋪有的已經重新開門營業,婦女也敢在街上來往了。古城徐州像是又復活了。

  史迪威返回天津後呈上的報告,給了南方軍隊很好的評價,再一次證明他的軍事觀察是客觀、公正的。這也是公使和將軍堅持要選他南行的原因之一,因為只有客觀、公正地評價事物,情報才真實可靠。南軍和北軍的鮮明區別,首先在軍紀方面,南軍軍紀嚴明,老百姓歡迎,婦女敢於出門,就是憑證。再就是軍官素質,南軍的連級軍官是18至22歲的學生,北軍的連營兩級軍官,大多數是沒有受過教育的苦力,在任何情況下,南軍都能打敗北軍的「烏合之眾」。但南軍沒有把運輸車輛運過揚子江,只靠馬車和牲畜運送補給品,所以只能打到徐州。張宗昌把鐵路機車、車皮都開到了北面,南軍只有恢復鐵路運輸,才能向北挺進。

  史迪威斷定,張宗昌的軍隊除了那批俄國人之外,根本沒有戰鬥力。南軍進攻只要不停頓,毅然北進,張宗昌的軍隊很快就會上崩瓦解。

  公使認為,史迪威的報告,是關於當前中國局勢的第一份可靠的情報。他又當面聽了史迪威的敘述,問了許多細節,並熱情表示對史迪威的剛毅品格十分欽佩。卡斯特納將軍也在部屬面前鄭重地表彰了史迪威的辦事才幹和效率。這位經過長期艱難磨煉的將軍,最懂得史迪威英勇行為的真正難能可貴之處,他動情地說:「同戰友們一道作戰,表現英勇是常見的,但任何一個人要想像史迫威少校那樣,在孤獨無援的情況下,深入兩支敵對部隊中,同數萬名無知的,並且懷有敵對的排外情緒的中國軍人進行接觸,還需要大得多的勇氣!」

  中國的局勢不出所料發生了變化。南軍北氏到徐州,再沒有北進。這決不是因為張宗昌把火車都搞到了北面,而是國民黨的民族主義運動很像辛亥革命推翻清朝那樣,被新舊軍閥的派系鬥爭和掌權後的腐敗斷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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