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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尼米茲沿著海岸線緩緩而行,湧上海岸的細碎浪花不時沖洗著他的腳面。他深知,對於海洋而言,風暴總是難以避免的、然而,他最為擔心的是,風暴也出現在自己的陸軍或海軍內部,或者出現于現有的參謀人員和新的指揮官之間。他想到了麥克阿瑟的剛愎自用和固執己見,那麼在會議室橢圓形的桌旁,會不會因為某個戰略問題的分歧,而與之發生爭執呢?尼米茲知道,這恐怕不是推測,而是事實,他必須充分意識並且學會對待這一事實。

  他忽然想起了家鄉得克薩斯州的一句諺語:人總要心胸開闊,否則你將一蹶不振,

  在奔赴珍珠港的途中,他已經獲悉自己敬重的老朋友歐內斯特·吉·金將軍被任命為新成立的美國艦隊總司令和海軍作戰部部長。這消息多少使身壓重負的尼米茲感到幾許安慰。

  尼米茲面向遼闊的海洋有力地揮舞了一下手臂,低聲哼唱了一句:「啊、回來吧!所有的信念。」然後向著迎接他的人群快步走去。

  幾乎所有的駐地將領都到靠近福特島的港口歡迎太平洋艦隊新的舵手。金梅爾和派伊將軍站在最前列,後面是夏威夷的海軍航空兵司令帕特裡克·貝林格海軍少將以及金梅爾的參謀長威廉·史密斯和哈羅德·西·特雷恩上校。新任司令一面向他們一一伸出手臂,一面說:「我的名字叫尼米茲,得克薩斯人。」尼米茲試圖緩和一下見面時緊張壓抑的氣氛,但是沒有成功。

  形勢十分嚴峻,日本在東亞及太平洋地區如同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汁那樣迅速地擴大其領地,其速度和規模連他們自己也感到吃驚。在襲擊珍珠港之後的幾周內,他們入侵菲律賓,侵佔關島,佔領和控制了泰國並進逼新加坡和東印度群島。

  危在旦夕的威克島是尼米茲最為擔心的地方。威克島雖是彈丸之地,但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是美軍在關島和夏威夷之間的海上中轉站。尼米茲渴望聽到有關作戰的第一手消息。派伊將軍交給他一份最新的電文:「敵人已上島,結局未定,我們仍在堅守。聖誕節愉快。」

  然而;實際情況是,威克島在海上陸戰隊員奮不顧身的抵抗之後已經陷落。但此消息一直隱瞞至聖誕節之後。

  在這個新月形的珊瑚礁島上進行的戰鬥,其慘烈程度令人吃驚。日本海軍大臣島田繁太郎在報告威克島戰況時將此形容為「驚天地泣鬼神」。日本歷史學家伊藤正德在他的《日本軍血戰史》一書中指出:「在威克島,日軍所受到的損失竟然比在珍珠港還大。不但失去了驅逐艦『疾風』號、『如月』號、巡邏艇第32號、33號共4艘艦隻,而且戰死和受傷者不在少數。」

  威克島的失陷,使美太平洋艦隊失去了一個前哨陣地,失去了一個在中太平洋上的堅固堡壘;對美軍珍珠港基地而言,大有唇亡齒寒之勢。

  尼米茲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表情,他的精神似乎有些疲倦。在前往馬卡拉帕住處的路上,他一直默默不語。

  汽車爬上山後,在一幢舒適美觀的房子前停下來,這原本是前任太平洋艦隊司令金梅爾將軍的住所。

  尼米茲請求派伊與他共進早餐。他說看到珍珠港遭劫的可怕景象之後,不想一個人單獨吃飯。何況威克島又已失陷,他希望有人能幫他分擔一下痛苦。

  早飯過後,金梅爾將軍來了。他的軍服上不再佩帶四顆星,而是變成了兩顆。這位身材粗壯的前總司令神情沮喪,昔日專橫傲慢的作派已經蕩然無存。在半個多月前那個可怕的淩晨,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艦隊在突然降臨的迅猛轟擊下瀕於覆滅。當時,一顆半英寸口徑的子彈穿透窗戶擊中了他的胸部,使他受了輕傷。他曾對派伊心灰意冷地說過這樣的話:「要是子彈把我打死就好了。」

  尼米茲望著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海軍同行,心情異常沉重,他握住金梅爾的手臂,不知道用什麼話語來安慰他。過了一會兒,才講了這樣幾句情真意切的話:「我的朋友,這件事可能發生在我們任何人身上。留下來幫助我吧!我現在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你。」

  1941年12月31日,在珍珠港東南的潛艇基地上,「茵魚」號潛艇升起了尼米茲特有的藍底襯四顆白星的海軍將旗。尼米茲組織參謀班子的工作也在快速進行著。

  尼米茲沒有另起爐灶,而是繼續留用上任參謀們。他的這一大膽舉動是出人意料的,但又是深得人心的。他不僅沒有因他們難以預料的過失責備他們,反而再次起用他們,這使參謀們最大程度地恢復了因珍珠港事件而失落的自尊。尼米茲充分表示了對他們每個人能力的信任,並且告訴他們,災難已經過去,現在最重要的是重振精神,精誠團結。

  重組參謀班子的會議是以非正式的方式召開的。這些金梅爾和派伊手下的得力幹將們本以為在珍珠港和威克島連遭重創之後,自己的海上生涯也將宣告結束。沒想到尼米茲一下子撥開了他們心頭的陰雲,使他們重新看到了希望和力量。他們對老上司的忠誠和尊重很快轉移到尼米茲身上。

  「與會的軍官誰都沒想到尼米茲把金梅爾手下的情報官埃德溫·T·萊頓少校也留下了。萊頓由於未對日軍襲擊珍珠港提供預警而深深自責。尼米茲卻似乎並不在意這一點。萊頓在以後的二次大戰期間,自始至終與尼米茲並肩戰鬥。人們相信,尼米茲是那種有能力團結所有人的將軍,如果金梅爾願意,他也會給他委以重任的。派伊將軍在尼米茲的挽留下較長時間地擔任了尼米茲的非正式顧問。

  尼米茲對待上司的方式也同樣令人欽佩。尼米茲與他的頂頭上司金將軍性格迥然不同,而且一個在華盛頓,一個在珍珠港,但卻能夠彼此配合默契。

  金性格乖戾,同尼米茲談話有時語氣尖刻,但尼米茲卻能夠寬容和理解他。按照美軍史專家塞繆爾·埃利奧特·莫裡森的評價,63歲的金毫無幽默感,對人嚴厲無情,在海軍中受到的尊敬多於愛戴。比金小7歲的尼米茲則不同,他平易近人、和藹可親。有一個故事在當時很流行,說是金將軍去了天國,一個海軍軍官隨著也上了天。聖彼得告訴這個海軍軍官,「自從金將軍來到之後,天國進行了改組,並且處於戰備狀態。」海軍軍官回答說:「我並不感到驚訝,·因為金將軍經常認為他自己就是全能的上帝。」金在戰時的一位同事說過:「偉人都有自己的弱點,金的弱點在人事方面。」他用錯人的例子不勝枚舉。這與尼米茲形成了鮮明對照。但兩人的共同點也頗多,對國家和海軍事業都忠心耿耿,他們稟性聰慧、為人正直、處事果斷精明、討厭繁文縟節和拖拉作風,都是天生的戰略家和組織者。太平洋戰爭後,正是金將軍的大力舉薦,才使尼米茲當上了夢寐以求的海軍部長。

  而在此時,作為美國艦隊總司令,金面臨的嚴重問題是太平洋戰局的不斷惡化。1942年1月初,美國亞洲艦隊繼續南撤,經菲律賓退至爪哇海。在中太平洋,日軍已從馬紹爾群島侵入英屬吉爾伯特群島,並繼續向南推進,似乎準備通過埃利斯群島進逼薩摩亞群島。這種攻勢立即使美國人憂心忡忡,因為日軍的飛機、潛艇和航空母艦將有可能從薩摩亞切斷美國和澳大利亞之間的海上運輸線,從而使盟軍不能將澳大利亞作為發動反攻的重要基地。此外,日本潛艇也在中途島一帶活動,日軍有可能通過中途島向珍珠港再一次發動攻擊。

  幾天後,從前線傳來了更加令人沮喪的電報:日本海軍不是澡盆裡的玩具艦艇,他們在爪哇海再次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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