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一三八


  在他去世前兩小時內,大約四五十位親友成群到床前探望(就像在非洲一樣,在巴基斯坦,疾病與死亡並不是隱私。床邊血跡斑斑,許多來探望的人都接觸了充滿病毒的血液。遺體被運回科魯埋葬。五大後,其中的一位親戚賈旺·沙(Jaw;indShah)開始發燒,被診視過塔吉·穆罕默德的醫生奧蘭澤布(Aurangzeb)診斷為蛇咬。瘧疾化驗亦呈陽性。第二天,病人牙齦出血,被轉往德濟汗市民醫院(IXiKh;1nO、利Hospiial)時,血小板數目極低。9月19日上午,他開始流鼻血,並持續高熱。當天中午就去世了。遺體運回科魯下葬。下葬前,他的叔叔阿齊姆汗為他洗了身子。」

  讀到這,我們數了數受害人數,10人染病,其中,1人死亡。阿米爾總結道:牧區的虱蠅及其他吸血寄生蟲寄生在羊、山羊和駱駝身上,傳播疾病不可避免,並完全有可能從木爾傳播到卡拉奇,因為兩地乘飛機只需一個小時。而從卡拉奇到歐洲僅為8個小時;到美國13個小時。地理不是保護屏,銀行存款也無法讓疾病退身。如果我們忽視了發展中國家的疾病疫情,西方世界也將難逃厄運。卡拉奇,我們現在居住的城市、是一個重要的環節。

  前往卡拉奇的市民醫院得經過一番努力。狹窄的馬路上擁擠著轎車、公共汽車、四輪推車、三輪摩托車以及驢子和駱駝拉的平板車。這條舊的邦達路通往海港和醫院,沿途是殘牆斷壁,搖搖欲墜的危房和四溢的髒水。

  巴茲米醫生(Dr.Bazmi)是阿格汗大學專攻公共衛生的小兒科醫生,今年30多歲,身材瘦長,為人熱情,辦事認真。由於多年與貧困和官僚體系作鬥爭,面容惟淬,雖然阿格汗大學醫學院刨建伊始他就前來工作,他還是將這所市民醫院視作生身父母,因為他是在那裡完成醫生培訓的。隔些時候,他就回去看看,現在他開著車,看著窗外糟糕的路況。

  「我開車時一向都關上車窗。

  窗外迷漫著車流排放的有毒濃煙。巴茲米說,人口爆炸導致污染嚴重。最近一項研究表明儘管海風吹拂帶來新鮮空氣,長拉奇仍是世界上空氣鉛含量最高的城市,原因是汽油含鉛量高出任何國家。

  市民醫院破舊得像一具衣衫檻樓的骷髏,外牆剝落,大廳昏暗,需要重新粉刷。巴茲米說,像巴基坦許多公立醫院一樣,市民醫院這幾年快速老比。他認為是醫療體系的毛病。醫療人員的升遷不是憑醫術而是靠拉關係。政府沒能有效地運作整個醫療體系。醫學院不重視預防醫學與家庭醫學,只偏重培養專科醫生,以開診所為目標。另外,巴基斯坦國民生產總值用於醫療與教育的預算不足百分之一,而軍事預算則高達百分之三十五,另有百分之三十用來償還外債。

  「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存在的問題我們都有,又都解決不好。」巴茲曼說。

  市民醫院是卡拉奇成上千萬貧苦百姓最後的求醫之所,就像金沙薩的瑪瑪那摸醫院,弗裡敦的康挪特醫院,阿比讓的特雷奇維爾醫院及基奎特的公立醫院一樣。基奎特是最近一次埃波拉病毒流行的地方。和無數發展中國家的公立醫院一樣,市民醫院的急診室門口回蕩著小孩驚怕的哭聲和傷病者痛苦的呻吟聲。一些女人身著豔麗的傳統服裝,有的則一身黑衣,都蒙著面紗。男人穿著各異,或身著西服,或傳統長袍,頭戴圍巾。不管何種打扮,這些男男女女都因貧困和疾病來到這裡求醫問藥。病人在這裡看病雖不收費,但藥費及其他費用還得自己承擔。

  市民醫院有1700個床位,是全國規模最大的醫院。傷寒與霍亂患者最多,說明清潔的用水與飲食沒有保障。醫院不提供伙食,只能由患者家屬帶來。

  「這樣最好了。」巴米茲乾巴巴他說。

  由於資金緊張,醫療用品與血漿來源奇缺,因此針頭與注射器被反復使用,血漿未經鑒別就用於輸血。卡拉奇醫學院的學生最近發起了為貧困病人募捐的活動,「我們感覺,我們關注」的標語醒目地掛在血庫的牆上。

  就像非洲和亞洲的超級大都市一樣,卡拉奇也是在瞬間成長起來的。1947年巴基斯坦獨立時,卡拉奇還只是一個人口30萬的港口城市。現在人口已接近一千二百萬,每年仍以百分之六的速度增長著。自八十年代初,人口普查就不曾進行過。該國的政府職位空缺,預算,議會議席的數量都根據部族人口分配。由於部族及各省之間衝突頻起,政府不願意再普查人口。長久不息的政治與民族緊張造成每晚都發生警民衝突,不是受傷、拘留就是死亡。巴米茲把這些稱作「低級內戰」。這樣的暴力衝突在世界新興各大都市都有發生。暴力是窮人與被壓迫者最後的鬥爭手段。

  在非洲和南美洲上演著相同的悲劇。農民放棄了土地,到大都市尋找工作。作為商業中心,卡拉奇不斷吸引著中亞、南亞甚至蘇聯人前來謀生。無數外來人居住在被你作「蠶食物」的違章房屋裡,警察拆了又拆,他們蓋了又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