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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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星期五晚上,珍妮已昏迷了前後計24個小時。她昏迷的程度越深,呼吸起來就越加困難。鮑勃知道珍妮已經引起肺水腫。體液還在充灌肺葉,妨礙呼吸功能。我們怕的就是出現這種情況。當初我們做猴子血小板實驗時,就曾領教過這種危象。我們從實驗中發現的就是病毒不知怎麼搞的能讓肺血管不能維持應有的功能。之前,也是同一天,測試珍妮血小板的結果,也證明是同樣的功能喪失。 我和鮑勃商量讓珍妮試試我們一直在實驗的前列腺素研究中的方法。首先她現有的情況同實驗中總結的標準全部吻合,更何況她的拉沙熱險情已屬死亡階段,而我們試驗的藥物曾經用於敗血性休克,效果很好,興許這個前列腺素也有遏制病毒的致病作用並幫助恢復珍妮的血小板功能,兩人反復商量,一致認為此舉有得無失,此得之大就是能保全珍妮的性命。接著就安排給藥輸液,邊輸邊觀察珍妮的反應。基本上每10一20分鐘監測一次,以便調整劑量和輸送的速度。除此以外,又只能等,靜候結果了。 將近子夜,珍妮的呼吸顯得非常困難,每次都得大聲咕咯。病房裡由鮑勃、邊爾德麗和萊斯利陪著她。四人共呼吸、同命運,仿佛人們常說的一鼻孔出氣一樣。鮑勃輕輕旋快輸入前列腺素的速度,想加快取得療效。真的她在幾分鐘之後看上去有了些動靜,呼吸顯得稍為輕鬆了些。鮑勃一點不敢疏忽大意,想再看看有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決定再加大劑量。珍妮果然又咕嗜作聲,鮑勃也就再次加速輸藥,咕嗜聲也再次回落,呼吸不再窘迫。於是鮑勃決定繼續給藥,只要能使局面改觀,就給下去,一直給下去。 當天晚上,我離開病房回去休息時,按情況看,我肯定珍妮最多也挺不過次日淩晨。生死如此,我們都不例外。第二天天剛濛濛亮,我像平日一樣起床,去小坡頂上岩石那兒我的三塊石灶點火煮早點,路上迎頭碰上從對面過來的鮑勃,鮑勃一副倦態。一夜未睡,然而精神振奮而緊張。他一反常態,話多起來了。 「真是奇跡,」他說道。「珍妮活下來了。我看真是前列腺素起的作用。」 說完,鮑勃這才回平房去歇一會兒。早餐後,我同唐娜一起去探視珍妮。她還活著。但知覺卻還是沒有恢復。好在呼吸舒暢多了,發燒也下去了。 我們這幫人除了布賴恩同英國海外服務志願隊的司機為了每次灌氧氣而去弗裡敦外,都離群索居,孤零零守在塞格布韋馬。電話當然是沒有的。除了偶而用無線電同美國大使館聯繫幾次外,同弗裡敦別無任何聯絡途徑。其實無線電常壞,靠不住。可是我們現在還需要血,得從塞格布韋馬以外的別的地方去搞。想來想去同外界聯絡的辦法,舍此別無它法。那就是當年喬在紮伊爾時發揮聰明才智的老辦法:請傳教士幫忙。人們來了。像當初移來非洲地區時那樣來了。不聲不響地來了。響應無處不在的道聽途說、小道消息、口頭傳說,自發地來了。都來獻血。有的開著破爛得叮哨響的卡車來,有的騎著摩托車來,也有的踏自行車來,只要能把他們駝來就行。 人人都是紅塵撲撲、滿頭滿臉都是,卻沒有一個嫌長途奔波、說牢騷話的。大家為了一個共同目標,關心一位垂危姑娘的命運。其中有些是珍妮的熟朋友,大多是陌生人,只聽人介紹了她的遭遇便自動來了。我和唐娜一心只顧找出一個合適的獻血者來。有這麼多手續要辦,簡直忙得不可開支,像接待、記錄姓名、繃緊壓脈帶、選找靜脈管、消毒、插針頭等等。我埋頭幹活,顧不得抬頭看人,連副面相都不記得,重要的是胳臂。然而,我知道這些人來自四面八方,因為聽口音是各色各樣的:美國的、英格蘭的、愛爾蘭的,蘇格蘭的、加拿大的、德國的、北歐的。我一邊抽血,一邊也給他們介紹情況,說我們打算怎麼做,珍妮如何如何命若懸絲。 一遍一遍,我們在那塊碎瓦片上驗血,做交叉配合測試,當然使用的是新試劑。一遍一遍我們得出同樣的結果——陽性,陽性,還是陽性。沒錯,只有15%的白人是RH陰性。陰性在哪兒呢?我們確信一個RH陰性的獻血者遲早定會出現的。 真的出現了,也許,是上帝的賜予。這算不算是天意的標誌,或者應該看成神的風趣呢,這我沒法說得清。這位中選的RH陰性血型獻血者一身傳教士打扮,來自凱內馬的天主教會。他是珍妮的最後一個獻血者,——可能的救命恩人。 珍妮的情況在有些方面逐漸穩定。但總的情況還是嚴重的。我們說不準她這會兒好些、隔會兒又會怎樣。危殆的症狀並未消失。腦袋和頸脖部分呈現腫脹模樣,那就是拉沙熱末期的症兆。腫脹自頭至肩蔓延一大片,珍妮完全脫形,沒有了原先的俏麗金髮姑娘模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得無法辨認,判若兩人。 與此同時,珍妮還出現了大腦下神經遮斷所致肢體僵硬的現象,也就是患者全身變形,頭向後彎,上肢向後展伸,雙腿自臀部以下僵硬挺直而後拉。這幅情景令人不忍卒睹。說明高級腦功能全缺,體姿自然變形。珍妮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對任何刺激都無知覺,她的這些朋友們還是繼續仔細護理著她,一直對她說話。她們仍然堅信她能聽得見。我們再一次陷入無能為力境地,只能坐等,抱著希望。 採取血樣的工作一直沒有停止過。不管事態有多惡劣,對疾病的研究是我們不變的職責。但是,無可回避的事實擺在面前,我們神經受挫、計窮力竭、缺睡少眠、精疲力盡,然而這場苦難的經歷總能有個盡頭。 日複一口,珍妮還是掙扎在死亡線上。我們企盼著能出現轉機,既然病情的發作已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潮漲潮落,也該是消退的時候了吧。可是任何一點所謂我們察覺的有所好轉的跡象,其實都是我們腦中的想像。一切照舊,都沒有變化。這種情況我們還能忍多久?我們還能文持多久?意外問題果然開始露頭了。 那一天,我剛從珍妮身上抽出血樣,手一滑,落在地上,就在我腳面前碎成一大片。當時因為手套在漂白粉溶液裡洗了,發粘,也怪自己不小心。真的生氣也只能氣自己笨手笨腳。我從一時震驚失措中轉過神來,同唐娜對望一眼,就馬上往沾汙地面上灑漂白粉,讓消毒液浸泡足足半小時才擦洗乾淨。失手當時旁邊沒人,血也沒有濺開,沒有禍害別人。真是嚇死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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