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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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在實驗室裡把病毒分離出來了,這種病毒在非洲人群中繁衍的程度,卻還是個待解的謎。艾滋病善於偽裝,而且偽裝的面目大多,不僅裝來像肺結核,還像很多很多其他疾病。以至想摸清艾滋病流行的程度和範圍,都很難辦。治病救人,總得先弄清楚得病人數,目前使我們處於困境的就是這一條了。 形勢發展得很炔。我們1983年在紮伊爾的調查,加上同時在盧旺達開展的另一個調查,證實艾滋病病毒猖撅的地帶是整個中非。此時,世界衛生組織傳染性疾病部門的負責人是埃及人法哈裡·阿薩德(Fakhrv Assad)。此人幹勁十足、熱情洋溢。我同他初識於1979年我赴蘇丹的途中。我們的難題正好是他的職責範圍。經過大量的電話和書信往來,我好不容易說服了他,使他認為確實有必要由世界衛生組織出面主辦和實施一項相應項目。問題卡在他的頂頭上司哈夫丹·馬勒博士(Dr.Hafdan Mahler)那裡。此人很難說服,他就是理會不了目前情況的重要性。後來他弄通了便十分支持。 1985年初,我開始進行中非共和國艾滋病病毒的工作。中非同紮伊爾和蘇丹接壤,人口約240萬。1976年我追蹤埃波拉病毒時,也是在這個國家。當時我企圖從它同紮伊爾北部邊境接壤地入境,未能實現。這次我改道而行,假途該國首都班吉。我只能假定1976年時用來堵塞通道的那些樹障都已清除,那些不能用的廢舊渡船也已更換一新。 此行主要同夥是班吉市巴斯德研究所的所長阿蘭·喬吉斯。法國已斯德研究所在大部分前法屬殖民地國家裡有一個實驗室網絡。這個實驗室是其網絡中的一個,阿蘭長著典型法國人的枯葉色頭髮,精力充沛、熱情洋溢,他平生的願望就是把自己所辦的事辦好。他愛吃,所以燒得一手好菜,而且是十分在行的評酒專家,專評好酒;背上氧氣瓶、套上面罩的話,他就是個同誰都能比個高下的潛水運動員了。他一直在非洲工作,目前在加蓬。他的攻關項目是艾滋病病毒和病毒性出血熱,這兩項原是我們倆的共同愛好。 1996年開春不久,有些病人從一頭死去的黑猩猩身上感染了埃波拉病毒,負責分離提取病毒的就是阿蘭。阿蘭一接手工作就認定疫情,立刻動手,用不著治一等二望三,就把疫情遏制住了。在我們展開調查的過程中,我們很快認識到艾滋病病毒已經光臨中非共和國。1985年4月裡,我們同在班吉。當時我問過阿蘭是不是願意操辦一個由世界衛生組織主辦、在中非共和國召開的非洲艾滋病會議。在他表示原則上同意後,我給在日內瓦的法哈裡·阿薩德發了一份電傳,建議1985年10月份舉行一次艾滋病問題的工作會議。也就是說,排在已經要排好在歐洲召開的另一次會議的前一個月,法哈裡並不反對。 為了擴大會議的參與範圍,我們決定除了歐洲和美國的與會者之外,還邀請16個非洲國家的代表,我們打算讓會議成為講壇,借此讓有關研究艾滋病的信息廣為傳播,也讓不是非洲籍的科學家們聽聽艾滋病陰影籠罩下的非洲生活的真實情況。世人(包括科學工作者在內)不借異域實況、缺乏地理知識的為數不少。讓大家瞭解該疫病流行的情形對於事態發展只會有利而無害。來到非洲的西方科學家對非洲的想像五花八門、千奇百怪是一個方面,中非共和國也可以因此而睜大眼睛見識見識外面世界,這是另一個方面。中非共和國可說落後之極。就是在非洲範圍內,也是數一數二的貧困國家。1979年以前,它一直處於讓·貝德爾·博卡薩皇帝的淫威統治之下。皇帝陛下加冕典禮一次就揮霍了千百萬美元。他仿效拿破崙,自立為帝,宣稱他的國家為帝國。在被廢黜驅逐出境之前,他極力搜刮全國已然貧瘠之至的地皮,殺害他的對手,甚至生吃其人。非洲本以暴君多面惡名遠揚,博卡薩更是眾惡之翹楚。 說外表上看來,她只是個小小個子的可愛女人。我則同希拉米切爾搭檔,仍在班吉各類人群中繼續調查。 班吉位於烏班吉(Ubangi River)河岸,既是主要口岸,又是商業中心,人口為34萬。我們調查的重點人群之一,就是所謂的「自由婦女」,像我在前面提到過的紮伊爾的那瑪及其同夥那樣的女人,都屬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的隨意賣身者。這些自己解放自己的賣身女人,在班吉成群居住於城牆根外圈,一眼看去,就能認出她們來。我們找上門去時,聽說我們保證保密,決不在調查報告裡引用她們名姓,她們便表示願意合作。 她們出賣肉體的場所說來可憐,例如,一輛德國大眾小貨車的殘破車身,弄幾塊硬紙板墊墊,再在窗口檔上幾條破布爛衫,就成了小小一塊外人勿問的隱私地了。多虧當地有個醫生定期給她們檢查,我們調查過的都在其中。所以,我們開導她們、提醒她們、告誡她們所冒的風險時,就容易多了。對我們來說,循跡覓蹤,進一步弄清感染的層次也較為輕鬆容易些。早在1985年,這些賣身女子,已有40%是艾滋病病毒攜帶者。對這個數字,我們認為過小,怕只是整體的一鱗半爪而已。 那年盛夏,法哈裡找了幾個人商量由誰來牽頭在日內瓦搞一個防治艾滋病的重點項目。防治的重點放在發展中國家。我提名喬納森·曼。自從「西達」項目上馬以來,他已經在紮伊爾打開局面,很有聲勢。我以為再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10月份班吉會議時,法哈裡有機會同喬納森會晤,可以當面聽聽喬納森的意見。不出我所料,兩人一見就很投機。可是對法哈裡問他是否願意搞一項世界衛生組織的艾滋病項目,喬納森卻沒有立刻同意,只表示願意幫助法哈裡為這個新機構出點主意。後來喬納森還是出山了,擔任籌建和領導這項世界衛生組織的全球性艾滋病項目的工作。這項工作在隨後五六年裡所產生的影響,可以說是發展中國家對付艾滋病的其它同類項目所無法比擬的,法哈裡才大壽短,兩年後突然英年早逝。這個項目也就成了他留給世界衛生組織的最大遺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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