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二六


  正當我準備離去的時候,聽到了腳步聲。我見到一個面帶笑容、體格健壯的人朝我走來。他的白色工作服上滿是污漬。

  「我是穆罕默德(Mohammed)醫生」,他宣稱。

  我作了自我介紹後,間他醫院裡的人呢。「他們都跑了。病人、護士、都跑了。」

  「但你留了下來?」

  「我是醫生,我能上哪兒去?」

  「為什麼人們都要跑走呢?」

  「他們看到這裡發生的一切。死了這麼多人,死得這麼快。他們認為自己也會死,就跑走了。我不能責怪他們。」

  我像是在同一個準備與自己的船隻共存亡的船長說話。

  雖然我沒到過蘇丹。但我瞭解那裡困擾人的政治情況,知道這位醫生的處境多麼艱難。這位醫生,就像蘇丹大多數的醫生一樣是穆斯林,來自蘇丹北部,而他的病人則是基督教徒和泛靈論者。蘇丹南北兩部分的種族和宗教的敵對勢力之間爆發的內戰,至今未曾停息。醫生和他的病人之間個可能有多少感情可言,造成醫院空無一人的瘟疫對此也無所幫助。

  穆罕默德醫生接著說,「共有13人患上這種從未見過的病。「7人死了。我什麼忙也幫不上。」他的聲音顯得既氣惱又惶恐。我問現在是否還有人發病。他說沒有了,瘟疫在5周前已經結束。「哦,馬裡迪現在還有問題,政府實行了封鎖。那裡已經停止貿易,禁止人出入。」(後來我得知,由於封鎖,世界衛生組織的一個調查小組也未能進入馬裡迪,他們只能呆在南方的省府朱巴(Juba)。

  「這種病有些什麼症狀?」我問。

  「病人不能吞咽,周身疼痛,眼裡血管破裂,牙床出血,發高燒。」

  「你能告訴我你見到患這種病的第一個病人的情況嗎?

  穆罕默德醫生說那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在棉紡廠做工。住在郊外的居住區。他人院時的症狀是:高燒、頭疼、嗓子疼、肚子疼、腹瀉、便血。6天后就死了。我覺得聽上去像是蘇丹的第一例埃波拉病毒患者。

  我離開之前,穆罕默德醫生又說:「有件事我忘記告訴你了。我曾把一名病人送往馬裡迪。那裡的醫院條件比較好。」

  他一定看出我表情上的變化。

  「怎麼回事?有什麼不對嗎?」

  「沒事。」我說。

  我不願意使他感到更加沮喪。但他把病人送往馬裡迪,那就意味著把瘟疫傳播到了那個城市。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假如瘟疫沒有傳播到馬裡迪,恩紮拉的疫情就永遠不會讓外界知道。當病毒從地球的一端襲擊了某一土著人群時,只有當這種病毒影響了更多的人——導致有錢人或外國人特別是美國人的死亡,才會引起注意。假如白膚色的西方人沒有病倒或死亡的話,在恩紮拉或其他地方經常發生的疫病是不會引起注意的。

  我在恩紮拉訪問過的人儘管對會否再發生瘟疫有某種擔心,但並沒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也許由於最後一個病例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他們認為最糟糕的時期已經過去。我怎麼能肯定那就真的是埃波拉病例呢?我缺少生物分析來作出確切的判斷。我需要化學試驗和我的輕便實驗室。我連醫院病例都沒有,有的只是墓碑和人們的口頭介紹。就當前來講這些也是需要的。

  按照非洲醫院的習慣,這第一個病例病人患病期間,是由病人親屬照管的。他死後,很快他的兄弟也發病了。兄弟比較幸運,活了下來。奇怪的是,第一例病人的妻子更加幸運,她根本沒得病,後來的血清檢查證實她完全沒受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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