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一〇


  我決定這次調查應按常規進行,即按照所謂「病案控制研究」制訂的辦法進行。這是一種科學的方法,流行病學家用來發現感染者和未感染者之間的最重大差異。如果能夠確定這些差異,特別是食物引起的病菌感染,你通常就接近於精確地找出發病的原因或傳染的途徑了。於是我就把參加過野餐會的人分為兩組:「病例組」(得了咽炎的人)和「控制組」(沒有得咽炎的人)。

  好了,現在我已有了對象,我就得想好問他們些什麼。我準備好一份問卷調查表,表的措辭注意使被調查者在回答是或不是時明確地回答出問題。基本上我是要找出線索。那些問題都有一定的內在邏輯,其中有些是明顯的:您參加了野餐會嗎?您吃了這樣菜、那樣菜或別的什麼菜嗎?您喝了這種或那種飲料嗎?

  調查者提出問題要非常注意方式,使人一看就明白,從而作出準確答覆。調查中很容易導致錯誤結論,就像我在亞利桑州那次做過的那樣。人們容易忘記,或者可能作出虛假回答,說出他們認為是調查者想要得到的答覆。他們以為有些事情要告訴醫生,有些事情醫生並不想要知道。於此同時,我還得取樣。這必須得到我的對象的同意,因此我經常費盡力氣進行勸說。眼下這場流行病,需用的檢查材料是拭子。我做好這些檢體之後,放進特殊的運輸袋內,裡面還放進矽凍膠。矽凍膠能使那些細菌存活到運抵「疫病控制中心」實驗室之後。檢體將攤放在盛有細菌培養基凍膠(內含豐富養料)的待制盤子裡。如果檢體裡確有鏈球菌,它們便會在培養基內長成一堆一堆灰色的圓圓的微生物,四周佈滿了透明的乳暈。接著進行的檢驗結果便會準確他說出我們處理的是哪種鏈球菌了。

  我開始一家一家地訪問,跟人談話,在調查表上做記錄,並把拭子枯在他們的喉部。我毫無困難地證實那次野餐會是這次流行病爆發的一個共同的因素。我的病案控制研究還使我揀起了另一極為重要的線索。所有那些染病的人在野餐會上都吃過一道特殊的菜:土豆沙拉。

  現在我必須找到那土豆沙拉,——如果還有剩餘的話。

  我挨家挨戶地詢問,終於找到有人從野餐會上帶回的剩餘土豆沙拉。下個問題便是:誰持有那些土豆沙拉?這又需要調查,一一提出驚人的私人間題。接著我必須申請允許我搜查人家的電冰箱和冷藏庫。我終於在該居留地社區中心的一個冷藏庫裡找到了野餐會上的好幾種菜肴。作為樣品,我小心地把這些珍貴的證據包裝起來迅速送回「疾病控制中心」,看中心的實驗室能不能從中培養出那罪惡的鏈球菌來。

  在帕克爾逗留一周後,我回到亞特蘭大準備開始下一步的調查,那將在實驗室裡進行。在個人電腦問世以前,那時候要獲得那些問卷調查表和其他調查譜詢的統計結果,我必須把全部資料都輸進統計機上用的穿孔卡片。「疾病控制中心」的六層樓上有一台IBM(國際商用機器公司)的機器,叫做打孔卡分類機。它只就是/不是的回答進行系統運作,根據卡片上的打孔將卡片分類。雖然該機運作很快,卻必須經過繁複運作才能得到一個答案。如果回答是「是」,便在卡片上打一個孔,如果回答是「不是」,便不在卡片上打孔。「是」的卡片將分成一堆,「不是」的卡片另放一堆。如果有好幾個層次要分類,那麼決定一個回答的進度就更慢。譬如,我要找出同吃過土豆沙拉的男人相比,是不是吃過土豆沙拉的婦女全部病了,我就得把所有吃過土豆沙拉的人的卡片分出來,然後再把所有男人和婦女的卡片分出來。接著我還得把吃過土豆沙拉得了病的婦女的卡片分出來,結果卡片撒滿了一地,這全部過程很令人膩味。現在,我們只需將信息直接輸進電腦,再輸進幾條指令,幾秒鐘內就得出了答案。

  實驗室的結論出來了:土豆沙拉裡隱藏著罪犯。顯然,那些土豆沙拉做好後就盛在大的容器裡放進電冰箱,冰箱裡冷氣透進容器需要一定的時間,因而那些上豆沙拉放進冰箱後幾小時內還是溫熱的——正是細菌污染最好的生存之地。看來當時攪拌沙拉的人已經感染了鏈球菌,由於他沒有認真注意食物衛生,鏈球菌便進入了沙拉。那些細菌正高興能呆在容器的濕熱的中心,即使是在冰箱裡,因為稍過些時候就能在它宿主的咽喉後面棲息了。

  我們寫了一份報告,二號疫情報告,給帕克爾的衛生當局,提出初步建議:除去那些冷凍的土豆沙拉、讓每一個可能喉部隱伏有鏈株菌的個人適當地注射青黴素。這些措施便夠了,疫情流行制止了,沒再發生。我又回到EIS(流行病情報所)開辦的學習班上學習。但是,卻是帕克爾那地方爆發的流行病為我培訓流行病學的科學方法提供了最實用的基礎。不久我又來到尼日利亞尋找老鼠,向蘇丹農村的村民調查有關拉沙熱的病況。我還向病人詢問來自巴基斯但的普通醫生給他們打針的情況。無論後來面對什麼樣的局面,我所掌握的基本方法就是我在西南地區一個小市鎮上追蹤土豆沙拉時學到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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