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鄧肯 | 上頁 下頁
五〇


  貝尼斯拉芙斯卡婭深知自己不能走進這首詩裡,她只是詩的一個小小的引子。她又一次眼睜睜地看著,維繫自己一生的愛情陣地,被別人輕而易舉地佔領了。儘管她感覺葉賽甯對索菲婭的愛戀只不過是對理想美神的膜拜而已,儘管她內心希望這種膜拜最好不是以現實中的女子而是以維納斯像為對象,但她卻無力阻止葉賽甯與索菲婭的情愛進程。

  7月底至9月初,葉賽甯偕同索菲婭旅遊高加索,他們的婚姻就建立在這一個多月交往的基礎上。

  可是,當葉賽甯一搬進索菲婭那座古色古香的神秘大院裡,他就發現自己又在走向一個悲劇。葉賽寧最不堪忍受的壓抑與束縛,此刻,卻像一張牢不可破的網罩住了他。他在給梯比裡斯一位朋友的信中說:

  「新的家庭也未必有什麼好的結果。這裡所有的地方都被『偉大的老翁』佔據著,他的肖像比比皆是,桌子上,抽屜裡,牆壁上,甚至讓人覺得房頂上都有,簡直沒有活人的地方。這使我感到窒息……我所期待和希望的一切都破滅了。」

  葉賽甯的妹妹舒拉在《我的哥哥葉賽甯》一文中寫道:

  「在這個寓所裡,一切東西都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而且東西多得令人難受。也許,它們對博物館是珍貴的,但對住家來說,房間的擺設顯得太滿。謝爾蓋在那兒住不下去了……謝爾蓋搬到索菲婭的住所,和她單獨相處以後,立時明白,他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趣味各異,對生活的看法也不一樣

  11月,葉賽寧因患精神抑鬱症住進了莫斯科一家醫院。醫生坦率地告訴他,他們對這種病無能為力。

  12月23日,葉賽甯特意裝束了一番,來到國家出版社大廈。他新的一本詩集正在這裡付印,他來清點最後一次校樣。該書的責任編輯伊凡·葉甫多基莫夫看見葉賽寧的脖子上系著一條黑絲製作、綴著小紅花圖案的圍巾,驚奇地說:

  「謝爾蓋,你難得這麼標緻一回!這條圍巾真的很適合你。」

  葉賽寧黯然傷神地說:

  「這是依莎多拉送給我的禮物。她給我的……哎,這個老太婆,她多麼愛我啊!要是我給她寫信,叫她來的話,她無論在世界上什麼地方,都會不遠萬里,流著眼淚跑到我跟前來的……哎,現在……現在太晚了。」

  這是葉賽寧在莫斯科的最後一天。晚上,他獨自一人坐上了去列￿格勒的火車。他的身上僅僅帶了一隻伊特魯裡古花瓶,這是1922年鄧肯與他結婚時送給他的紀念品。

  24日晨,葉賽寧抵達列￿格勒,他徑直走進了「安格裡傑爾旅館」5號房間。四年前,葉賽寧陪同鄧肯到列￿格勒演出時就是住的這間房,那根當年他頻頻去摸的暖氣管,今天仍然是冷冰冰的,散發出死亡的氣息。

  以後的兩天,葉賽寧過得很安靜,列￿格勒的朋友他都走了一遍,包括他曾經背棄的老師克留耶夫。

  28日清早,人們在5號房發現了吊死在暖氣管上的葉賽寧。他用一根繩子往自己的脖子上繞了兩圈,蹬翻了墊在腳底下的一張床頭桌,臉對著窗外藍色的天空和悠曠的廣場。

  3

  臨終前,葉賽寧割開自己的手腕,讓鮮血汩汩流進了那只精巧無比的伊特魯裡古花瓶,然後用手指蘸著寫了一首絕命詩:

  再見吧朋友再見,
  你深留在我心間;
  命中註定要分手,
  相約將來再見面。
  朋友再見勿話別,
  不把傷悲鎖眉尖;
  死亡不算稀奇事,
  活著也不更新鮮。

  這首詩據估計是12月27日早晨寫的。許多研究葉賽甯的專家都認為,這首詩是獻給貝尼斯拉芙斯卡婭的,原因有二:一是葉賽寧生前在公共場合總是稱貝尼斯拉芙斯卡婭為「我的朋友」;二是由於葉賽甯多次漠視貝尼斯拉芙斯卡婭的愛情,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的內心產生了愧疚。

  然而,這兩點都有些牽強。

  葉賽甯稱貝尼斯拉芙斯卡婭為「朋友」,是因為他身邊攜帶的貝尼斯拉芙斯卡婭名不正而言不順,「朋友」不過是一面幌子罷了。葉賽甯也許對貝尼斯拉芙斯卡婭有過愧疚,但從他在12月23日與伊凡·葉甫多基莫夫的談話看,使他真正深懷愧疚的,是鄧肯。何況,這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死,他和貝尼斯拉芙斯卡婭之間的「冷戰」都沒有結束。

  專家們對這首詩的判斷往往還受了另一件事的影響,或者乾脆說是感動吧。那就是一年之後的1926年12月3日,貝尼斯拉芙斯卡婭在葉賽寧的墳頭開槍自殺,殉情而死。其實,命運真是十分的殘酷,貝尼斯拉芙斯卡婭的「一廂情願」延續到了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無怨無悔地為葉賽寧奉獻了自己的一切,青春,愛情,乃至生命。她也非常渴望得到她所渴望的,但她卻能坦然面對每一次失去,只是默默地等待,默默地付出。

  能與依莎多拉·鄧肯和貝尼斯拉芙斯卡婭這樣優秀的女子共度人生的一段時光,詩人葉賽甯,夫複何求?而鄧肯與貝尼斯拉芙斯卡婭的愛情慘遭葉賽寧狂暴的摧折,又著實讓天下有情人同聲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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