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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5

  1895年10月3日,葉賽甯出生于梁贊省柯茲敏鄉康斯坦丁諾沃村一個比較富裕的農民家庭。這個擁有六百餘戶的村莊平躺在崎嶇曲折的奧卡河右岸,奧卡河不寬,但由於猛然穿出山地,奔騰在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因而濤急浪卷,水聲澎湃,是「天生一條抒情的河」。幼小的葉賽寧常常站在窗前,凝視著蔚藍天空下的綠色的草原、寧靜草原上的清亮的河流、長長河岸邊那鎖眉彎腰的古銅色縴夫……

  葉賽甯的父親亞歷山大·尼基季奇讀書不多,卻很會唱歌,他18歲那年娶了同樣喜歡唱歌的塔吉雅娜·費奧多羅夫娜為妻。可惜,共同的愛好抵不過相異的性格,他們總是吵架,弄得家裡烏煙瘴氣。於是,葉賽寧從小就和外祖父生活在一起。外祖父特別寵他,要什麼有什麼,將葉賽甯培養成了一個十足的「小皇帝」,他是孩子們中間的淘氣大王、打架能手,不斷地有大人或小孩跑到外祖母處告狀,外祖母每次教訓他都遭到外祖父的干擾。外祖父笑著表揚他:

  「嗯,不錯,打贏了比你大的。」

  然後轉過身對著外祖母說:

  「蠢貨,讓他去,這樣他會練得棒棒的。」

  慢慢地,架打得少了,他迷上了普希金的詩。他又成了聞名當地的

  「書癡」,他看書的時候總是獨自發笑,有時大笑不止,一家人都非常焦慮。可葉賽甯任憑外祖父鼓勵他去找人打架,他自巋然不動,埋首於書山之中。

  少年葉賽甯戀上了莊園主庫拉科夫的女兒吉娜·伊萬諾夫娜·卡申娜。卡申娜是一位雋秀的少婦,她出乎意料地對比自己小八歲的葉賽寧一往情深,每天讓孩子給葉賽寧送一束玫瑰花,還約了倆人一起去山坡草地幽會。葉賽寧過早地嘗到了禁果,而且是一位成熟女性給予他的。男女之間那一種神秘的、奇特的、令人魂牽夢繞的韻味,葉賽寧在不懂事的年齡就嘗過了。

  以後,在葉賽甯人生的筵席上,愛情總是一道「隔夜菜」,味道雖好卻不新鮮。

  1912年,葉賽寧從教會師範學校畢業,父母想要他留在當地做小學教員。他不幹,隻身去了莫斯科,打工。他站過店,當過學徒和打字員,唯一不變的是堅持寫詩。

  兩年後,葉賽甯與排字女工安娜·伊茲裡亞德諾娃同居。12月,有了兒子尤拉。這一年,葉賽寧的處女作《白樺樹》刊登在《小小天地》雜誌,不過署的是筆名「阿裡斯頓」。葉賽寧沒有跟母子倆呆多久,就離開了他們,使得「尤拉」這件作品也好像是某個人用筆名發表的。

  葉賽寧發現,莫斯科的詩壇就像一座銅牆鐵壁,文學新人很難突破進去。他一邊念著自己創作的新詩「壓在石頭下面的水不會斷流」,一邊登上了去彼得堡的火車。在著名詩人勃洛克和克留耶夫的薦舉下,葉賽寧詩名漸起,1915年11月,他終於出版了第一部詩集《掃墓日》,葉賽寧剛好過了20歲的生日。

  一戰期間,葉賽寧應徵入伍,開往前線。戰爭的殘酷使葉賽寧勇敢地站在了自己的祖國一邊,站在工人農民一邊,站在革命者一邊。他思如泉湧,技藝大進,一揮而就的《同志》《天國鼓手》《伊諾尼亞》等詩篇,充滿了強烈的革命激情和時代氣息。葉賽寧的工作是登記傷病員。一天,沙皇的姊妹們來探視醫院,宮廷警衛司令參謀羅曼是個詩歌愛好者,早聞葉賽寧的大名。他命令葉賽寧趕緊寫一首關於這次探視的頌詩。葉賽寧援筆立就,但詩裡壓根兒就沒有公主們探視醫院的內容,而是描繪了戰場上受傷慘死在醫院裡的士兵的苦難遭遇,標題是《血水嘟嘟冒氣泡》。羅曼一氣之下,將葉賽寧送進了懲戒室。

  1919年1月底,葉賽寧與留裡克·伊甫涅夫、安納托裡·伊甫涅夫、瓦季姆·謝爾什涅維奇一共四人在意象派《宣言》上簽名,隨後,「花花公子」馬連果夫也加入進來,他們提出了「形象本身就是目的」「形象戰勝思想」的「純藝術」口號,在蘇聯詩壇獨樹一幟。葉賽甯與馬連果夫從此相交莫逆,形影不離,他的服裝開始向馬連果夫看齊,頭戴大禮帽,腳穿漆皮鞋,肆無忌憚地把滿是污言穢語的詩句塗抹在女修道院的牆上,儼然一個放蕩阿飛。

  幸運的是,葉賽寧骨子裡面是一個真正的詩人,不懈的探索使他不斷地反省,他發覺形象一旦脫離了思想,語彙一旦失去了內容,詩歌就變得雲遮霧繞,連自個兒都摸不著頭腦了。1921年,他在詩道上毅然迷途知返,用現實主義手法創作了詩劇《普加喬夫》,塑造了俄羅斯18世紀偉大的農民起義領袖普加喬夫的遠大抱負和崇高品德,這是葉賽甯創作史上的第一座豐碑。

  然而,全國解放的新氣象並沒有舒展葉賽寧的身心,他內心的矛盾日益突出。他討厭城市,把城市叫做「機器王國」,把火車叫做「鐵蹄鋼馬」,他害怕「鋼鐵客人」步步緊逼,侵佔他可愛的鄉村。1920年8月,他在高加索看見一匹小馬駒徒勞無力地拼命想超過一列火車,禁不住悵然良久,他「為離去的可愛的熟悉的小動物的優良品質而感到悲哀」。

  這段插曲在別人看來可能無關緊要,但于我卻意義十分重大。鋼鐵的馬征服了活的馬。對於我來說,這匹小馬駒是鄉村和馬赫諾面貌生動的、可愛的、正在消逝的形象……我現在很淒涼,因為我看到歷史經過了一個殺戮生靈的痛苦的時代。

  可是,葉賽寧並不想躲在鄉村那樣被人遺忘的角落裡,沒有火柴、釘子、煤油、針線、印花棉布,遑論發表詩歌和成名的機會。他把城市當作敵人,而他自己又必須與它長相廝守,內心的抑鬱難以言表,他稱自己是被城市無情鐵蹄毀滅的最後一個鄉村詩人!

  我是鄉村最後一個詩人
  簡樸的木橋寫進了我的歌聲
  我佇立做告別的彌撒
  用白樺樹葉來焚香拜靈

  ……

  在藍色田野的小徑上
  很快會出現鋼鐵的客人
  朝霞浸染的燕麥
  只剩下一些乾癟的籽粒

  ……

  風將要吮吸盡馬匹的嘶鳴
  像舉辦一場追悼舞會
  啊,快了,快了,木制的掛鐘
  使我的午夜發出嘶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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