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鄧肯 | 上頁 下頁
三二


  幾天前,一些朋友為她設宴餞行。宴會間,闖進來一批俄國僑民,其中就有這位柴可夫斯基小姐,俏麗的容貌掩飾不住憔悴和失落。她是前沙皇政府農業部長的女兒。她徑直走到依莎多拉·鄧肯的面前,先是俯下身,而後乾脆跪倒在沙發旁,懇求她放棄去俄國的打算。鄧肯聽到的是聲淚俱下的控訴:

  「看看他們幹的好事吧。由於缺乏糧食,那些布爾什維克人正在宰殺兒童,把他們的肢體掛在肉鋪上出售。」

  其他人隨聲附和,一片神鴉社鼓。

  鄧肯頓時變得臉色煞白,她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她是信了,還是不信。但是,她嚴肅地回答了柴可夫斯基小姐:

  「噢,如果是這樣,那麼我更必須去那裡。」

  「你會後悔的,當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又冷又餓的時候。」發話者陰鬱傲慢,原來是前俄國駐法大使、大腹便便的馬克拉科夫先生。

  「我們會用舞蹈把饑餓和寒冷忘得一乾二淨。」

  鄧肯聳了聳肩,她臉上一瞬間開放出來的璀璨笑容,豔麗無比。相形之下,矮壯的馬克拉科夫先生像一隻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甲殼蟲。

  2

  7月19日,鄧肯一行抵達雷瓦爾,依莎多拉·鄧肯,艾爾瑪·鄧肯,還有一位自願跟著鄧肯做傭人的法國姑娘讓娜。

  午夜,她們轉乘開往莫斯科的火車。在二等車廂中,她們3人,再加一位靦腆的小夥子。他不認識鄧肯,鄧肯也不認識他。

  慢慢熟絡起來,才知道年輕人是布爾什維克党的一名機要員。當鄧肯說她是鄧肯時,他還是毫無反應。鄧肯問他喜不喜歡舞蹈。小夥子搓著手不好意思地說:

  「很抱歉,我無法回答您的問題。我是窮人家的孩子,後來一直在戰場上,我根本沒有去過劇院。」

  「革命成功以後,也不去嗎?」

  「百廢待興,全國人民都忙於建設,哪有那樣的閒心?」

  「你的觀念是錯誤的。舞蹈和建設是不矛盾的,任何時代都不能沒有藝術。舞蹈能使人上進,激發人們的熱情。」

  「哦,哦,我真的慚愧,我不懂。」

  「那沒關係,你那一行,你的黨和你的國家,我都還不懂。我們都需要給對方時間,是嗎?」

  小夥子真誠地笑了。

  「許多人說你們是劊子手,你怎麼看?」

  「不錯。當敵人侵犯我們的時候,當我們沖入敵陣的時候,我們子彈和利刃很少虛發。」

  「你還挺幽默的,我想不到。」

  「幽默?鄧肯女士……」

  「請叫我鄧肯同志。」

  「鄧肯同志,你知道這個幽默的代價嗎?它是用十幾萬勞動人民的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火車到達蘇聯國界。

  紅軍士兵威風凜凜地站在新生共和國殷紅的旗幟下,宛如一尊壯麗的雕塑,向全世界顯示出強大的生命力和不可漠視的尊嚴。鄧肯舞蹈長期以來正是追求這一境界,難怪,她激動得就在狹窄的車廂過道裡舞蹈起來。

  7月24日淩晨4點。莫斯科到了。

  走下火車。站台上沒有鮮花,沒有笑語,只有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匆匆閃過。克拉辛那句「全蘇聯人民都會張開手臂來迎接」的承諾,一下變得渺茫了。幸而外交部一位職員開了一輛敞篷車來接這位年輕機要員,鄧肯三人才算是搭上了便車。

  共和國的開頭顯然是太艱難了,連鄧肯這樣一位「貴賓」的接待工作竟然做得如此糟糕,實在令人大惑不解。盧那察爾斯基的解釋是:

  「我們等了她3天,可她突然在晚上到達。」

  這個解釋是很彆扭的,因為晚點的是火車,不是鄧肯。真實原因是,一貫忠於職守的盧那察爾斯基同志那天恰巧去鄉下度假了。可見,他的內心裡並不相信鄧肯真的會拋棄歐洲繁華舒適的大都市生活,來到新生的、尚處於動盪不安之中的蘇聯。鄧肯到達的消息一傳到這位人民教育委員耳中,他就感到十分內疚,他立即安排鄧肯三人住進格爾采爾公寓。

  第一個來拜訪的客人當然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他正在謀求將柴可夫斯基的歌劇《葉甫根尼·奧涅金》搬上舞臺。鄧肯勸他放棄這種努力,她一貫對歌劇不感興趣,認為「音樂劇是胡鬧」,說、唱、跳三者是不能混合的……兩人很友好地爭論起來,他們的手始終握在一起,沒有分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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