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鄧肯 | 上頁 下頁
一四


  3

  鄧肯病稍愈,格羅斯一行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德國。他沒有安排鄧肯的演出,而是讓她散心,走走,看看,拜會一些王公貴族和藝術家。

  閑來無事,鄧肯以匪夷所思的搭配創制各種舞服,最流行的是她用中國紗羅製成的淡藍色舞服,大開胸,肩上只有一根吊帶,裙子齊膝,裸腿赤足。當時婦女們穿的游泳服還是一身頭腳不露的黑衣,讓人想起偷偷摸摸的夜行人。鄧肯在服裝設計領域裡也同樣掀起了一場革命。一向著意回避女性的迪南德大公都情不自禁地擊掌稱讚:

  「依莎多拉太漂亮了,春天也沒有這麼美!」

  鄧肯居住在阿巴沙別墅。她每天學習德文,通讀叔本華、康德的原著,聽瓦格納的音樂。叔本華、康德音樂般舒暢的語言敘述,瓦格納哲學般高屋建領的音樂流程,頻頻衝開鄧肯的茅塞,使她對藝術的使命感愈益強烈。

  鄧肯說:「我遇到了這種感覺的精靈,就像德國人所說的思想的神聖,使我經常感到被引進了一個高超的、神一樣的思想家的境界,他們頭腦的活動,比起我旅行過的世界上任何一種思想都寬廣得多,神聖得多。」

  窗前,有一棵茂盛的棕櫚樹,長長的葉子在清晨的微風中顫動,不停地顫動,像樂曲輕巧的過門和詩歌靈妙的韻腳。鄧肯吟詠著海涅的詩句:「南方有一棵寂寞的棕櫚樹……」不知不覺,她的手指、胳膊已能將這一輕微的顫動模擬得惟妙惟肖。

  鄧肯耐不住寂寞了。她要出山。

  格羅斯說,那就去凱姆學院吧,學生的領會力是不可估量的。

  然而,他們還是沒有料到會出現那種暴風驟雨般的反應。鄧肯的馬車被散場的學生團團包圍,他們把馬解下來,一夥人拉著車遊街,另一夥人擎著火炬在後面歡躍。到了一家咖啡館,鄧肯被抬了起來,被拋了起來,在學生群舞的頂峰跌宕起伏。他們不斷地高唱:

  「依莎多拉,依莎多拉。你讓我們感到,人生多麼美好。依莎多拉,依莎多拉……」

  鄧肯回到別墅,年輕的學子們還聚集在窗戶下唱歌,爭搶著鄧肯扔下的花朵和手帕。

  這個晚上讓所有的慕尼黑市民瞠目結舌,他們真的認為鄧肯是「天上來的」,在那兒一個勁地喊「上帝」。

  鄧肯倒是見到了「上帝」的影子。

  她在「藝術家之愛」的一次盛會上,覺得坐在對面的一位男子十分面熟,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她憑直覺走過去,斷然肯定他與理查德·瓦格納有著密切的關係,這位音樂大師的照片曾經刊登在樂譜上。額頭凸出,鼻樑高聳,嘴巴分明是個弱點,與面部的剛硬之氣格格不入,卻又顯得異常風趣。

  不錯。他就是大師的兒子西格弗裡德·瓦格納。

  「能夠見到你,我太高興了。你父親是我心中的偶像。」

  「謝謝。能和你說話,我同樣高興。我看過你十幾場演出了,你的舞蹈是一座豐碑。」

  「我僅僅是一名讓人欣賞的舞蹈家,而你父親還是一位給人啟迪的哲人。」

  「你有很好的潛質,你天生就是舞蹈的精靈。在音樂的陶冶上,除了我父親,你還必須認識一個人,他對你更加重要。」

  「誰?」

  「貝多芬。父親生前說,貝多芬是音樂史上的太陽。」

  西格弗裡德接著說:

  「你的舞蹈,宛如出澗的溪流、月光下迎風搖擺的棕櫚、清晨草地上晶亮的露珠,生動,活潑,引人向上。然而,它們還不具備陽光普照的器量、海的包容以及風雨後的明淨清新,缺乏使人從困厄中振奮的精神力量。你得聽貝多芬,你得去希臘。在德國,你頂多是個當紅明星,這是遠遠不夠的!」

  4

  雷蒙德也從美國來了。他加入了鄧肯籌劃的希臘之行,路線是從柏林坐火車到威尼斯,再乘船去雅典。

  他們先在希臘的聖·毛拉上了岸,拜訪古老的伊沙卡遺址。鄧肯的主要目的是遺址旁邊的一座山岩,古希臘傑出的女詩人薩福就是從這兒縱身入海,她蓄滿憂傷的詩句至今還在山岩的上空迴響:

  像那甜蜜的蘋果,在高高的樹梢
  殷紅熟透。仿佛摘果人已將它遺忘
  忘了?不,是摘不到
  到現在也還無人摘得了
  像那開放在荒山野嶺的風信子花
  被撕裂,被傷害
  複被踐踏在牧羊人的腳下
  直到那紫色花兒被深深踩進泥巴…

  他們又特意去了梅索朗吉昂。80年前,一位才情卓絕的英國浪漫主義詩人,積極投身於希臘的民族獨立運動,不幸病逝於此。他的名字人們非常熟悉,拜倫。鄧肯站在詩人的骨灰存放地,向那顆「火熱的心」表示敬仰。她如此告慰拜倫的亡靈:

  「你的心供奉在這些烈士們中間。還有什麼比死在這個英勇的城市更加感人肺腑呢?正是你們的死,使世界能夠再一次懂得希臘的不朽的美。我深信,所有的壯烈犧牲都是會開花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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