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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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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繼續通過英國領事館爭取回英國,但毫無結果。那裡的人們忙得很,他們急於把那些適合軍齡的英國人,不再通過被佔領的法蘭西,而是採用假護照,以各種可能的藉口送回家鄉去。首先要運走的,是那些從德國和意大利逃出來的英國戰俘。也許人們想到了倫有一個德國妻子;想到了他有西班牙國際縱隊的背景,因此未給公使留下好印象,總而言之,像我當時在裡斯本一樣,人家告訴他,在他面前有許多緊急情況需要處理。 這中間我與漢斯一卡萊和英國西班牙委員會的傑克·布倫特商量過。傑克是一個在西班牙受了重傷的同志,在過早的去世之前,他戰勝肉體的痛苦,做了許多工作。傑克和英國西班牙委員會,當時並不瞭解倫的工作。他們只是為西班牙戰士服務。最終我在西班牙委員會支持下,給左翼工党議員艾倫·拉斯本寫了一封信。事情傳到議會裡。艾倫·拉斯本向下議院提出一項質詢。這項質詢在發表所有議會議題的1942年「議事錄」中一定能找到。它的大意是:為什麼一個英國公民,從西班牙內戰中回來的有軍事經驗的反法西斯戰士,他生活在國外並且志願回來從軍,卻得不到政府官員的支持,無法返回他的家鄉呢? 拉斯本太太答應說,他們會辦理這件事情的。的確,「外交大臣常務秘書」(相當於國務秘書)通知了駐日內瓦總領事,他立即召見倫並為他鋪平了一切道路。倫從領事館得到一本護照,署名約翰·米勒,還有一份患有肺結核的醫生證明,說明他「不宜服役」。 * * * 1942年夏末,即在我離開瑞士20個月以後,他到達英國。最初他的確是「不宜服役」,他由於犯神經性胃病,瘦得很厲害。 我們也並未欺騙艾倫·拉斯本,質詢中所說的一切,都是符合倫的情況的。 倫回到他的故鄉還沒有三天,便接到一封財政部門的信件,提醒他把四年前欠的債務(1938年)退還給政府,即作為國際縱隊成員從西班牙國界到達倫敦的運輸費。當時由西方勢力組成的「不干涉委員會」與佛朗哥和共和派政府達成協議,國際縱隊和德國援助佛朗哥的法西斯軍團撤出戰鬥。共和派信守諾言,可佛朗哥卻破壞協議,讓法西斯軍團繼續留下來。 這筆賬單顯示英國財政部門的規章之嚴密和辦事效率之快捷。現在我們知道,官方得到了倫返回家園的情報,也許不只是財政部門。 與此相反,軍方工作則是緩慢的,倫在呈遞申請一年之後,才被徵召入伍。這也許與他的西班牙戰士的背景有關係。 1942年秋天房主通知我們,他們自己急需這棟平房。因為我要發電報,所以我們又去尋找一棟獨立的房子。在牛津避暑區我們發現了「別墅大道」,喬治街50號有一棟經歷過幾代人的古老建築物,並有一個不大的長滿草的後院和許多庫房,這棟建築物與這條小街上的其餘非常具有小市民氣味的房屋,是隔離開來的。 從前這些庫房用做馬廄,它們是屬對面講究得多的街道上一棟大別墅的。馬車夫曾經住在我們的房子裡,馬車夫與主人別墅的關係以某種方式保存下來,現在住在別墅裡的是富有的和有影響的法官尼威爾·拉斯基一家。他是著名工党領袖哈羅德·拉斯基教授的兄弟,這些庫房一直還是屬他們別墅的。 拉斯基太太是個豐滿、漂亮的女人。我是上午10時拜訪她的,她當時正穿著上等的睡衣在床上躺著,像電影裡的富人那樣,她吃早餐時用的是亮晶晶的銀託盤。拉斯基太太是個關心社會的女人,積極參與慈善機構的活動。她收養了一個來自德國的受到威脅的猶太孩子。 我去拜訪她是有特定目的的,我請求她允許我在我們的房子和她的庫房之中拉一根天線。她表示同意,在別的事情方面,她對待我們也是友好的。 令我感到滿意的是,這一次可以由倫來架設天線,在吉德林頓平房住時,是我自己在房頂上爬來爬去。 緊挨著房子有一堵用灰白色自然石頭砌成的厚厚的牆,150多年以來,就是它把庭院與外界隔離開來。我們在一個沙漿斷裂的地方,撬動一塊石頭,把它從後面抽出來,把我們的小型電臺放進去,再把長滿鮮苦的拱頂石放回原位。這堵牆一點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我們的房子裡是由四個房間和一個螺旋樓梯構成的,最大的房間是不能利用的,一個「莫裡松防空洞」把它裝得滿滿的。赫伯特·莫裡松屬工党的領導階層,在聯合政府當中任內政大臣。這座家用防空洞,看起來仿佛是一個用金屬絲編成的大甲蟲,它背著一塊沉重的鋼板作為封蓋幾。這是政府無償提供給他的,可牛津並未遭到轟炸。 聯繫到另外一件事情,我又想到了大甲蟲。我到達英國時曾經買了一輛便宜的舊自行車。倫20個月以後看見它便解釋說,騎這樣的自行車有生命危險。有一天,我從倫敦回來,發現門鎖著;當我撳鈴時,聽見孩子們激動的竊竊私語聲,他們給我開門並指示我把眼睛閉上。兩分鐘以後才允許我走進大房間。我發現防空洞上放著一輛嶄新的非常漂亮的自行車,上面裝飾著紅旗,家裡的檯燈和手電筒全都照著它。我經常用它,也用來進行地下接頭。後來我遷往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時候,倫把它拆卸開帶到飛機上。剛到柏林時,尼娜還騎著它上學呢。現在它停放在地下室裡。誰都不想把它賣給舊貨商。 1942年,倫回到英國之前。我建立了一個重要聯繫。他是一位空軍軍官,他的妻子和孩子被遣散到牛津來。他原來的職業是焊接工,他是少數出身于工人階級的軍官。他從16歲起就有進步的政治觀點,現在依然保存著。他叫詹姆斯,我是通過他的妻子認識他的。他對國際政治感興趣,熱心於與我交談。我發現他是尊重蘇聯的,並對英國不執行開闢反對希特勒的第二戰場支持蘇聯的諾言而感到厭惡。詹姆斯不常來牛津,花了一段時間我才對他有了足夠的瞭解,然後我建議中央,爭取他的合作。中央表示同意。對於他我是有把握的,即使他不願意冒險,拒絕與我合作,也不會出賣我。我們在一起談了好幾個鐘頭,當我越來越接近實質性問題時,他最後幾乎能猜出我的用意並表示同意。 詹姆斯是屬空軍技術分部的,他瞭解飛機製造的一部分新發展的情況。他給我們提供準確的數據、重量和體積的說明、承重能力、特殊性能甚至還有尚未試飛過的飛機圖紙。我還記得一種新的發明,一個小的構件,他把原件給我拿來。這些器材都是編號的,並且都是密封的。這一構件的丟失曾引起一場巨大騷動。 詹姆斯是個謙虛而樂觀的人,他成了我們的朋友。每月我見他兩三次,在距離牛津幾百公里的地方,他的家人都離開了城市,每一次我都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材料。詹姆斯不拿我們的錢,他並不認為自己是「間諜」。他幫助了這個同盟國,這個國家為反對法西斯主義進行了最為頑強的鬥爭,付出了最為沉重的犧牲。 * * * 業餘無線電通訊是被禁止的,我必須考慮到,說不上什麼時候,我的電臺會被人發現。中央希望我再增加一個合作者,把它培養成報務員。我找到了托姆。他因為缺少一隻眼睛而未能入伍。 跟著托姆可以去盜馬。他是一家汽車工廠的鉗工,不管要求他做什麼,他都能毫不遲疑和沒有不必要的思考去完成。托姆懂禮貌,幽默,有感情,人也可靠,必要時甚至冷酷無情。為了教給他發報技術,倫和我必須到他家裡去,要麼他到我們家裡來。托姆也拒絕付錢。為了有富裕的時間進行學習,他找了一個不必整天忙乎的工作,他成了貼廣告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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