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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艾森豪威爾仿佛心裡有難言之隱,窘得滿臉通紅。他解釋道:「攻打巴黎會造成嚴重的破壞和居民生命的重大損失,請您能夠理解這一點。」

  戴高樂同意這個觀點,但是,「既然抗戰運動已經起事,再不進攻就沒有道理了。」

  艾森豪威爾抱怨道:「抗戰運動動手太早了。」

  「既然你的軍隊已經到了塞納河,怎麼能說動手太早呢?」

  艾森豪威爾無言可答了,只好向戴高樂保證:雖然還不能提出確切的日期,但不久就會下達向巴黎進軍的命令,並且讓勒克萊爾的那個師去執行。

  艾森豪威爾的窘狀,使戴高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這是羅斯福干預的結果。因為他指望賴伐爾讓赫裡歐重新召集議會的計劃成功。他對任何恢復法國議會權力的建議都是聽得進去的。戴高樂深知,自己要成為名副其實的領袖,必須首先成為巴黎的解放者!法國的首都必須由法國人自己來解放。

  於是,臨別時,戴高樂又最後叮囑一句:「我認為巴黎的解放對全國具有特別重大的意義,因此,假使盟軍的命令下得太遲,我準備親自把法國第二裝甲師投向巴黎!」

  巴黎的巷戰進行到第二天,內地軍就佔領了警察總部,接著便向警察局、郵電局和政府大樓進攻。緊接著,城外的法國部隊也步步進逼,使駐守巴黎的德軍指揮官馮·肖爾蒂茨將軍內外交困,惶惶不可終日。

  肖爾蒂茨將軍還算是一個有點人性的德國高級將領。希特勒給他的命令是:如果撤出巴黎,「必須摧毀一切,不能讓任何建築物留下,無論是教堂還是藝術館都要炸毀。」連供水管道也要切斷。希特勒說這樣一來「一個毀掉的城市就會受到流行病的侵擾」。

  如果執行了這個滅絕人性的命令,巴黎當然會毀為灰燼。肖爾蒂茨將軍不願使自己成為一個毀滅世界上最輝煌的文明成果的千古罪人而在歷史上遺臭萬年,因而通過瑞典領事出面,向內地軍發出「願意接受任何體面的解決」辦法的呼籲。

  但「體面的解決」僅僅是停止交火兩天,因為行動委員會決定,抵抗運動不應遵守這種停火。巴黎所有街道到處築起了街壘,到處發生了激烈的巷戰。其實這種街壘在裝甲車履帶下是無濟於事的,德國守軍的壓倒優勢使內地軍隨時有被擊潰之虞。艾森豪威爾在接見從巴黎跑出來告急的使者後,也看到了局勢的嚴重。肖爾蒂茨都害怕承擔毀滅巴黎的罪名,他艾森豪威爾面對巴黎的被毀也不能無動於衷。在這種種壓力之下,他終於下了決心。8月23日上午,他向勒克萊爾發出了進軍令:攻佔巴黎!

  於是,1940年曾出現過的局面現在又倒過來重演了。巴黎外圍德國守軍在精悍強大的法軍第二裝甲師的攻擊面前驚慌失措,潰不成軍。勒克萊爾將軍也像當年德國人的「我們沒時間來俘虜你們」那樣,避開那些亂成一團的德國人,分幾個分遣隊向巴黎全速前進。

  此時,戴高樂的車隊也在向巴黎全速前進。當天下午,他趕上了勒克萊爾師。兩人在巴黎郊外的朗布依埃相會。勒克萊爾向他的領袖詳細彙報了解放巴黎的作戰計劃。戴高樂也是當過裝甲師長的,但他當師長時的裝備和戰鬥力怎能和勒克萊爾的同日而語?戴高樂感慨又不無羡慕地傾聽這位比他年輕的人講完他的方案,僅僅指出他應該把指揮部設立在蒙帕拉斯車站,就再沒提別的意見,只是用他那巨大的雙手抓住勒克萊爾的手緊緊一握,輕聲說:

  「你真幸運啊!」

  8月24日晚上9點22分,一支坦克先頭部隊開進了巴黎市政府門前廣場。第二天一早,又有幾個坦克縱隊佔領了巴黎對面的塞納河西岸。到了下午,德軍司令官肖爾蒂茨將軍設在默裡斯大廈的總部被包圍,肖爾蒂茨向一位法國中尉投了降。此時,勒克萊爾已把他的指揮部移到了警察總局。下午4時,肖爾蒂茨被解押到勒克萊爾面前;經過一段簡短而且不客氣的談話後,就簽訂了德國守軍投降書。

  這天,戴高樂乘車到奧爾良門,並沒有像人們所預料的那樣先去市政廳,而是先驅車到勒克萊爾的指揮部瞭解戰況,再到原陸軍部所在地,在他和雷諾1940年6月10日夜間一起撤離的那間辦公室設立了他自己的司令部,然後才去市政廳;他用這種姿態表明自己首先關心的是恢復國家的權威。他一走進市政大廳,讓·穆蘭的繼任者喬治·皮杜爾就興高采烈地高聲喊道:「我的將軍!您瞧,全國抵抗運動委員會和巴黎解放委員會都團結在您的周圍。

  我們請您在這裡聚集的民眾面前莊嚴宣告共和國的成立。」戴高樂回答說:

  「共和國一直存在著。自由法國、戰鬥法國、法蘭西民族解放委員會都與她形成一體。維希政權過去和現在都是無效的和非法的。我本人就是共和國政府的主席。為什麼我還要宣佈共和國成立呢?」

  戴高樂回答的語言尖刻而嚴厲。這與他堅持只有自由法國——戰鬥法國——法蘭西民族解放委員會才是法蘭西國家正統這個觀點是一脈相承的。先天晚上,他已經斷然拒絕了一個奇怪的代表團的建議。這個代表團是夜間從巴黎跑出來的。他們建議戴高樂一進巴黎就召開「國民」議會,讓議會投票承認他的政府的合法性。這實際上就等於讓戴高樂承認那個曾在1940年出賣了祖國的「議會」的最高權威,也等於承認了貝當政府的合法性。現在皮杜爾又提出這個問題。則不僅意味著上述兩個問題成立,而且還承認了全國抵抗運動委員會的權力,承認它不是法蘭西共和國臨時政府的下屬機構,而是與之平行的權力機構。這使他敏銳地預感到:雖然敵人還沒完全承認失敗,法國大部分國土還沒解放,政治家們爭權奪利的把戲卻不但死灰復燃,而且蠢蠢欲動了。在目前時刻,他無論如何也決不能允許這種瓦解人民鬥志的情況發生。於是,這天晚上,在市政大廳,他以他慣有的風格向各軍政官員和社會各界人士,發表了一篇熱情洋溢而又語重心長的講話:

  你們為什麼要我們在自己家裡,在起來解放並且親手解放了自己的巴黎的時候,把激動著我們每個男女公民的激情掩藏起來呢?決不!我們不能把這種深刻而神聖的激情掩藏起來。這是在我們不幸的一生從未有過的時刻。

  巴黎!被敵人蹂躪過的巴黎!橫遭破壞的巴黎!受盡千辛萬苦的巴黎!巴黎,到底是解放了!巴黎是自己解放了自己,巴黎是她自己的人民在法蘭西軍隊的協助下,在全法國、戰鬥的法國、惟一的法國、真正的法國、永久的法國的援助和支持下解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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