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達·芬奇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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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家既要摹仿自然,他的心就應當像一面鏡子,如實攝進擺在面前所有物體的形象。鏡子借助輪廓與光影使物體突出,而在你的色彩之中,還要具備比鏡子更強烈的光和影。假設你不是一個能夠用藝術再現自然一切形態的多才的能手,也就不是一位高明畫家。 不過,倘若畫家一味膜拜自然,做自然的奴隸,他的畫也會貧乏無力。畫家在自由創作上,可以與自然競賽,並勝過自然。因為,他是所有人和萬物的主人,無論畫家看見迷戀的美人、駭人的怪物或滑稽可笑的東西,他都可以創作出來。 「由於本質、由於實在、由於想像力而存在於宇宙間的一切,畫家都可以存之於心中,然後表之於畫上。他並且把他們表現得如此卓越,可以讓人在瞥間同時見到一幅和諧勻稱的景象,如同自然本身一般。」 比如,畫家能創造那些不遭風雨而又微風吹拂的、開遍各色鮮花的草地;那有從高山傾瀉而下的河流,勢如洶湧澎湃的洪水;還能創造暴風雨的海洋,在那裡,海水和狂風激戰,躍起傲慢的巨浪,它落下時就去毀那些正在海上作惡的風。這樣怒海方才平息。但有時它被風擊敗,逃離海洋,向鄰近海角的高岸突進,翻過山巔,落入另一側的溪穀裡。這時,海水一部分化成飛沫,一部分化為陣雨落歸海中。還有一部分落在高高的海角上,化為霧氣,這霧又被風擊碎在海岬邊緣,產生被風追逐的烏雲。 畫家要勝過自然,還在於自然的天生麗質的美,將隨年月的消逝而迅速磨滅,而畫家的畫,卻可以保存永久。 因此,繪畫是一門具有神聖性質的科學。「如果你藐視繪畫,你勢必藐視一種深奧的發明,它以精深而富於哲理的態度專門研究各種被明暗所構成的形態。」 而畫家的心靈,變得和神靈的心相仿佛。一切不尊重畫家,不尊重繪畫的人,只能說明他們無知。 達·芬奇又想起關於繪畫和雕塑、音樂、詩歌,究竟誰高誰低的問題。 他認為,首先,繪畫高於詩歌。詩用語言把事物陳列在想像之前,而繪畫確實地把物象陳列在眼前,使眼睛把物象當成真實的物體來看。詩所提供的東西就缺少這種形似,還要依靠想像,想像所見當然比不上肉眼所見的美妙。繪畫與詩的關係,正如物體與物體影子的關係。而且,繪畫替最高貴的感官——眼睛服務,眼睛是心靈之窗。詩則替較次一級的感官——耳朵服務。 其次,繪畫高於音樂。雖然音樂的和聲產生於同時響出、合乎比例的各部分的聯合,但音樂的和聲在節奏中生出,不能經久不變,繪畫則不會方生即死,它生動地保存了人們曇花一現的美。 第三,繪畫高於雕塑。 雕塑,在達·芬奇看來,只是一種最機械的手藝,不能稱之為科學。雕塑家只要簡單地量量四肢,懂得動態和姿勢的原理便足夠了,對透視毫無所知。雕塑作品也沒有色彩美,缺少色彩透視、線透視,也沒有遠處物體朦朧的輪廓,同時無法表現透明和光澤。例如透過薄紗的肌膚,清澈水底五色繽紛的石子。 畫家在經營作品時,須考慮光亮、暗影、色彩、體量、外形、位置、遠、近、運動和靜止十個項目,需要高超的智慧和技巧,其中包括雕塑的技能。繪畫作品以它的科學手法使平坦的表現呈現出遼闊的風景和遙遠的地平線。能表現難以透見物體形狀的霧靄,能描繪背後透露出雲團、山峰和山谷的煙雨,能畫出清濁不一的溪流,能畫出在水面與水底之間遨遊的魚兒和光潔的卵石,能畫出頭頂的星辰和許許多多的雕塑家不敢夢想的東西。 總而言之,在一切藝術門類中,繪畫是最高尚的藝術。 繪畫是如此高尚的藝術,那麼畫家就應該成為一個注重榮譽而非金錢的高尚的人。達·芬奇想到目前自己的境況,不禁產生自嘲之感。他想起自己為一幅畫精雕細刻十幾年,這樣怎麼能給他帶來財富呢?不過,他堅信他留下的作品雖然不會給他很多的金錢,然而卻會有無上的榮譽。金錢的佔有者是引人嫉妒的,然而,他們留下的不會是榮譽的名聲,而只是財主的名聲。古今多少帝王公侯,生前家財萬貫,但死後卻沒在我們記憶中留下一絲痕跡。人的美德和榮譽比他財富的名聲不知大多少倍。在錢財上一貧如洗的人,在美德上卻是豪富。如果一個人是靠錢財而不是靠美德來滿足,那麼與其他下賤畜牲有什麼區別呢? 為美德而奮鬥就是精神和肉體雙方的食糧。美德是人的最忠心耿耿的財富。 不久,朱良諾·德·梅狄奇向哥哥教皇利奧十世請求,讓達·芬奇給他畫一幅畫。教皇推辭不過,只得答應了。 達·芬奇著手準備,同平日一樣遲緩。他做了很多預備工作,還在改良顏色,併發明瞭一種新漆為這幅畫用。然而卻遲遲沒有動手畫。 利奧第十得知這個情形時候,便假裝絕望生氣,喊道:「這個怪人永遠做不成一件事情!他一心只想著結局,卻永遠不去動手做。」 宮廷中人抓住了教皇這個玩笑話,在羅馬城裡到處散播。達·芬奇的命運已經註定了。利奧第十,最偉大的藝術鑒賞家,已經判斷了他。 好像是大家約好了一般,所有的人忽然都離開了他;人們忘記了他,好像忘記了死人。但教皇的判詞還是有人傳到他的耳朵裡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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