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從乞丐到元首 | 上頁 下頁
二六〇


  地堡內,人們度日如年,除了聊天和抽煙外,人們沒多少事可做。此時,大家都公開抽煙了——包括愛娃在內。元首似乎對室內的煙霧不以為然。末了,他于下午6時,將貼身工作人員召至他的書房。(書房與客廳用紅色金邊天鵝絨簾布隔開)。他首先宣佈溫克無法前來。接著,他說,除非出現某種奇跡,否則,他與夫人一起自殺。他把盛有氰氨的藥瓶分給眾人。他對兩名秘書說,作為永別的禮物,這太不像樣了。他再次誇獎了她們的勇氣。戈培爾懷疑,由於時間久了,藥不知是否已失效。希特勒也有懷疑,但性質不同:這些藥是賣國賊希姆萊提供的。他把新來的外科醫生盧德維希·施圖姆菲格找來——醫生建議,先拿希特勒的愛犬勃隆迪作試驗。希特勒同意了。後來,他突然想起,施圖姆菲格自己也是党衛軍,便差人往地堡醫院另找個醫生前來。這人忠實地將藥水灌入狗嘴。希特勒大喜——狗被藥死了。

  當晚早些時候,消息傳來了:墨索里尼和他的情婦已被意大利遊擊隊殺死,屍體被倒掛在米蘭的一個加油站裡。

  「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不能落入敵人之手!」希特勒說,「我死後,把我的屍體焚毀,這樣便永遠不會被發現!」從意大利傳來的消息令希特勒沮喪;如果他已得悉,党衛軍將軍沃爾夫剛成功地將駐意大利的全體德軍,秘密地交給了盟國,向盟國投降,那末,他之痛苦必加重無疑。

  在當天的最後一次碰頭會上,威德林將軍彙報了柏林市內巷戰情況。戰鬥打得很殘酷,已沒有什麼希望了。他揮動著一份戰地通訊——裡邊充斥著種種樂觀的奇談怪論,說溫克立刻便可援救柏林——心情沉重地說,他的部隊已幾乎彈盡糧絕。他指責說,部隊不會愚蠢到如此的程度,這些欺騙只能加深他們的痛苦。戈培爾嚴厲指責說,威德林在散佈失敗情緒;這樣,爭論又像火山一樣爆發了。鮑曼出來作調解,叫雙方冷靜,好讓威德林繼續說下去。在彙報結束時,威德林預言,戰鬥將在24小時內結束。

  眾人大吃一驚,沉默無語。希特勒有氣無力地問總理府區的指揮官,據他的看法,情況是否真的如此。他說,的確如此。威德林再次請求突圍。希特勒指著地圖,帶著聽天由命和諷刺的口吻說,根據外國電臺的報道,他已將部隊的位置標出來了,因為他自己的部下已不屑于再向他彙報了;他的命令已無人執行,所以,再有其它的希望也屬徒勞了。

  他起身向眾人道別時,威德林再次乞求他趁現在彈藥未完全斷絕,儘快改變主意。希特勒向克萊勃斯喃喃數語,然後轉向威德林:「我允許少數人突圍出去」,他說,但他又補充說,投降是決不可能的。威德林邊走邊想:希特勒的話是什麼意思?少數人突圍就不是投降嗎?他給幾個指揮官發了電報,令他們於次日上午全部到本德勒大街司令部報到。

  午夜過後,希特勒在大飯廳內向20名左右的軍官和女秘書們道別。他雙眼濕潤;在容格看來,他似乎看著遠方。眾人排著隊伍送他;他與眾人一一握手,然後沿螺旋型樓梯走下,回自己的臥室去了。

  在地堡內,官兵的障礙消失了。高級將領們與他們的下級軍官隨便交談,很是親熱。在士兵和衛兵們用膳的膳堂內,人們自發地跳起舞來。由於聲音太大,致使鮑曼的一名衛兵前來干預,讓大家把聲音放小一點兒。鮑曼正在起草發給鄧尼茨的電報。在電報中,鮑曼埋怨說,所有發進來的電報均受到凱特爾的「控制或壓著不發或加以歪曲」,令鄧尼茨「立刻毫不留情地進行反對所有賣國賊的鬥爭」。

  §(10)

  4月30日快近中午時,蘇軍佔領了動物園。據報告說,一支先頭部隊已占了與地堡隔離的一條街。很難看出這條消息在希特勒身上產生了什麼影響。進午餐時,他與兩個女秘書和廚子閒聊,好像是與貼身人員另一次聚會一樣。他泰然自若,如果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比平常安靜了些。在特勞德爾看來,「這是在聽天由命和泰然自若的假面具掩蓋下的一次死亡的宴會」。

  然而,這卻不是平常的一天。這三名女士一走,希特勒又把他們召了回來。一起前來的有鮑曼,戈培爾夫婦,還有另外數人。他彎著腰(比先前更厲害了),與愛娃一同從房內出來。愛娃穿著她最心愛的黑裙;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希特勒開始與眾人一一握手。他臉色慘白,眼中含著淚花,與特勞德爾握手時,他兩眼直盯著她,卻又似乎視而不見;口中喃喃地說了些什麼,但她沒聽懂。她神志恍惚,一動不動地站著,忘記了室內的一切。愛娃·希特勒,帶著悲哀的微笑,一手將她摟住,她這才有點醒轉過來。「求求你,至少你也得離開這裡」,她說,接著她便抽泣起來,「然後替我向慕尼黑問好」。

  希特勒將根舍拉到一旁說,他與妻子一起自殺,他希望將他們的屍體焚毀。「我死後」,他解釋道,「我不想讓俄國人拿我到蠟人館去展覽。」根舍連忙給住在地堡裡的肯普卡掛電話要酒喝,還說他立刻過去。肯普卡知道事情有點兒不妙,因為近幾天來誰也沒想到喝酒。他找來一瓶幹邑白蘭地,等根舍前來。電話響了。又是根舍打來的電話。「我要200升汽油,立刻就要。」他聲音沙啞著說。肯普卡認為他在開玩笑,問他要這麼多汽油有什麼用場。

  根舍不好在電話裡把用途告訴他。「把它弄到元首的地堡入口處來。一定要弄到!」肯普卡說,剩下的汽油——約4萬升——都埋在動物園底下,而動物園又在猛烈的炮火打擊下,要到5點鐘炮擊才會有間歇。

  「我一個鐘頭也等不及。看是否從打壞的車裡吸點兒出來。」

  與他多年來的私人飛機駕駛員告別時,希特勒大動感情。兩人緊緊地握著手。鮑爾勸他乘飛機逃往阿根廷,或逃往日本,或逃往某個阿拉伯國家——由於希特勒反猶,他成了阿拉伯人的忠實而堅強的朋友。但是元首不聽。「一個人要有勇氣去面對後果——我將在這裡結束一切。我知道,明天千千萬萬的人都會咒駡我——是命運要這樣子的。」他對波爾長期為他服務表示感謝,並將他心愛的腓特烈大帝的畫像送給他作為禮物。「我不想讓這幅畫丟失。要給未來留下。它有很大的歷史價值。」

  波爾說,若允許他將來交給某博物館或畫院他才接受。希特勒堅持說,這是送給他本人的。接著,他微微一笑,說,過去,要把這幅大畫像從這個總部運到那個總部時,你波爾不是口有怨言嗎?他緊緊地握著波爾的手。「波爾」,他痛苦地說,「我要他們在我的墓碑上寫這句話:『他是他的將領之受害者!』」

  在臥室內,希特勒夫婦坐在睡椅上。他們的身後是曾懸掛腓特烈大帝之畫像的地方。首先自殺的是愛娃——服毒自殺。下午3時30分許,希特勒拿起他那支7.65毫米口徑的瓦爾德式手槍(吉莉自殺時用的是瓦爾德式手槍,愛娃也曾用它自殺未遂)。這支手槍系他多年來的伴侶:在建黨初期,曾用它防衛赤色分子的襲擊;1923年,在貝格勃勞酒館,他用它作為引人注意的工具。在數次情緒低落時,他曾威脅用它自殺。這一次,他自殺的念頭是一點不假了。在一個架子上放著他母親年輕時的照片。他用手槍對準他右邊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為使戈培爾的孩子們不到樓下去,特勞德爾正在給他們講神話故事。潮濕的地堡內傳來一聲槍響。年輕的赫爾穆認為是敵人的炸彈,還說了一聲:「炸中了!」在會議室內,戈培爾、鮑曼、阿克斯曼,還有根舍,聽到槍聲後,猶豫了片刻,才在戈培爾率領下,沖進元首的客廳。根舍看見,元首臉朝下,俯臥在一張矮桌子上。他的左邊躺著愛娃;她倒在扶手上,死後嘴唇緊閉。由於她服用了氰氨,她的兩個鼻孔變了顏色。她的裙子濕了,但那不是血。想必是,元首中彈倒下時,打翻了放在小桌上的水罐,濕了她的裙子。根舍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地跑回會議室,碰到了肯普卡。

  「看在上帝份上,奧托」,司機肯普卡問,「出了什麼事!你叫我派人冒死去取200升汽油,你定是瘋了!」根舍將他推開,把衣帽間的房門一律,將它關緊,省得有人進來。之後,他把通向元首臥室的門關緊,轉過身來,瞪著大眼。「元首死了!」

  肯普卡所能想到的死因是,希特勒心臟病復發。根舍說不出話來,雖然他親眼看到了希特勒右太陽穴上的子彈洞,他以手指作手槍,伸進自己嘴裡。他這一在驚慌失措中作出的姿勢,令許多人相信了這一說法:希特勒是朝嘴內開槍自殺的。

  「愛娃在哪裡?」

  根舍用手指了指希特勒的客廳,慢慢緩過氣來,說「與他在一起」。根舍結結巴巴地講了幾分鐘才把事情說清楚。

  林格從希特勒的客廳伸出頭來,說是要汽油。肯普卡說,他只有170升左右,系罐裝,現放在花園的進口處。林格和施圖姆菲格用深棕色的軍毯將希特勒的屍體裹住了,抬了出來。元首的臉半遮掩著,左臂下垂,搖搖晃晃。鮑曼抱著愛娃跟在後邊。她披頭散髮。看見鮑曼抱著愛娃,肯普卡便受不了。她生前歷來就恨鮑曼。肯普卡暗想,「別再走一步!」他向根舍喊道,「我抱愛娃。」喊完他便把愛娃從鮑曼懷中奪過來。在這個地堡裡,從下到上共有四節樓梯。肯普卡走到半途時,愛娃的屍體差點兒滑了下去。他止住了腳步,無力再上。後來還是根舍趕來幫忙。兩人將愛娃的屍體抬至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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