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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第二十六章 與家人在一起

  1943

  §(1)

  在與約德爾鬧彆扭心靈受到創傷後,希特勒隱居「狼穴」的暗堡內,起居飲食,獨自一個。陪伴他的只有那條狼犬「勃隆迪」。當斯大林格勒一役達到高潮時,元首回到「狼穴」,逐漸拋棄了單獨拘禁式的生活。有時他也會邀請一二名副官或柏林來客前去,分享他的粗茶淡飯。隨著這個圈子的擴大,幾個秘書和其他經過挑選的一家人也包括了進來。於是,吃飯的地方又移回公共餐廳裡去了。軍事將領們仍被排除在外;在情況彙報會上他仍拒絕與他們握手。他們呢,總覺得有他在,便周身不自然;大部分人都認為他是個暴君,患有神經病。

  即使情緒沮喪,元首對待副官們仍是彬彬有禮的。對年輕些的工作人員,例如理查德·舒爾茲(原系裡賓特洛甫的一名副官),他像是叔伯長輩。希特勒的這另外一面是哈爾德之流從不知道的。他們不相信希特勒其人對僕人會仁慈相待,對司機和秘書能變得和藹可親。與軍方之分離,迫使他對這些家裡人更加親近。這樣,新來的秘書特勞德爾·亨姆普斯便有了特別機會去瞭解她的元首。她是那年初冬來「狼穴」的,替下了美貌動人又熱情洋溢的格爾達·達拉諾斯基。「達拉」

  把工作交給伊麗莎白·阿爾登後,便與希特勒的空軍聯絡官結婚去了。

  特勞德爾·亨姆普斯,22歲,是一位將軍的孫女兒。既幼稚又易受感動。第一次記錄元首的話時,她顯得非常緊張。希特勒像安慰孩子似的安慰她。「沒有必要緊張」,他說,「聽寫時我寫錯的比你的還會多得多。」1943年1月3日,希特勒再次召她前來。希特勒問她是否願意做他的常務私人秘書。這份工作既令人振奮又令人喜愛,所以,她便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很快,她便習慣了這個陌生的世界。由於辦公室裡沒有固定的工作,上班時間也不固定,白天她也有許多時間到被大雪覆蓋的林子裡去閒逛。她特別喜歡觀看她的新雇主玩他的「勃隆狄」。這條大狼犬會鑽圈,能躍過1.8米多高的木牆,能爬梯,還能在梯頂向人求乞。希特勒若是發現了特勞德爾,必叫她過來,與她握手,還問她生活得如何。

  在彙報軍事情況的會上,這個和藹可親的希特勒可就不存在了。在斯大林格勒陷落後,由於常常怒髮衝冠,他出席形勢分析會的次數便減到最低限度。自攻打莫斯科不成後,古德裡安就未見過元首。他注意到,元首雖未蒼老很多,但「很容易發火,不知他會說些什麼,作些什麼決定」。

  進餐時,他倒能控制自己,與家裡人和睦相處,但他談話內容的質量可變劣了。「在斯大林格勒戰役後」,施洛德小姐回憶說,「希特勒再不聽音樂了。每晚,我們不得不聽他喃喃自語。他在餐桌旁的談話就像他那架放得過多的留聲機一樣,內容都是雷同的:他早年在維也納的生活,人類的歷史,還有什麼大宇宙、小宇宙。不管哪個話題,他還沒開口我們便知道他會說什麼。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談話我們都聽厭了。但是,他從不提世界大事和前線的事:凡與戰爭有關的事都是禁忌的。」

  在柏林,戈培爾宣佈為在斯大林格勒陣亡的將士致哀三天。在那期間,所有娛樂場所,包括影院和劇院,統統關閉。

  他也讓全國人民作好思想準備——日後的生活會很艱苦的。在火車上、牆壁上、櫥窗上、路牌上——在所有的地方都貼上了這條口號:「車輪必朝勝利方向轉動。」2月15日,他向帝國長官、地方長官以及陸軍的所有指揮部發出指令,要求為勝利而進行全體動員。

  同一天,在迪塞爾多夫發表的題為《你們要全面戰爭嗎?》的演講中,他宣佈了希特勒的「最終解決」。他說,俄國人若取得勝利,兩千年的西方文明便會處於險境,因為這個勝利系國際猶太人取得的。他的話音一落,聽眾中便響起了「絞死他們」的喊聲。戈培爾保證,他們會「全面地、徹底地滅絕和剷除猶太種族!」並以此作為報復的!這又在聽眾中引起一陣狂叫聲和狂笑聲。

  次日,鮑曼在給他夫人的一封信中(他稱她為「最親愛的乾癟姑娘」),著重強調了軍事形勢的嚴重性。「若戰爭形勢惡化,不管是現在或晚些時候,你還是遷往西方為宜,因為你必須盡一切力量使你的——我們的——孩子們不致遇險。他們終將繼承未來的事業的。」

  18日,在體育館舉行的一次大會上,戈培爾在對經過挑選的、忠實的黨員聽眾發表的演講中,再次提出了全面戰爭這個命題。這次大會的每個細節都跟演戲一樣。為了取得直觀效果,聽眾不穿制服而穿便服。他們或唱歌,或高喊同意,或同聲稱頌,都配合得非常出色。講臺上的戈培爾,更像是在演戲而不是在講演。他講的內容並沒有他的技巧重要。他使出了演講的絕技,把聽眾弄到了瘋狂的程度。當他問道,你們要不要全面戰爭?如果有必要,你們是否要打一場比今天能想像得到的更全面、更徹底的戰爭時,聽眾異口同聲地、強有力地喊道:「是的!」當他問到,「你們是否接受這個事家,就是說,凡損害戰爭努力者便會掉腦袋」時,聽眾喊聲雷動,表示同意。「多麼愚蠢的時刻!」後來,他對隨從人員惡毒地說,「如果我讓這些人從哥倫布大廈的四樓往下跳,他們肯定會往下跳的!」

  戈培爾熱衷於全面戰爭,主動出面組織了一個特別行動委員會,由黨內最高層人士組成。3月上旬,他親往上薩爾茨堡面見戈林求助。他說,事態將由不得希特勒控制;自戰爭爆發以來,他已老了15歲;他深居簡出,過著如此不健康的生活,這實屬悲劇。因此,由他們來改變目前內外政策中均缺乏領導的狀況是十分重要的。「我們不要事事都去打擾元首。」他極力說服戈林,打仗一定要打政治仗,而帝國的政治領導權又必須由帝國國防部長會議掌握。部長會議的成員應是一群願不惜任何代價去取得勝利的、殘酷無情的人。

  戈培爾再次向戈林保證,他們是代希特勒行事的。「我們的目的不外乎是互相支持,在元首周圍建立一個堅強的領導集團。例如做一件事情,如果這件事從各個角度向元首提出,在作決定時,元首有時候就會搖擺不定。有時候他對別人作出反應的方式也不對。他需要幫助的地方就在於此。」

  戈林答應盡力將希姆萊拉進來。戈培爾透露,他已將豐克、萊伊、施佩爾等要員爭取過來了,他們對元首都是忠誠無比的。「這個事業比我們任何人都偉大,這是不言而喻的。曾幫助元首取得革命勝利的人們,現在應該幫助他取得戰爭的勝利。那時候他們不是官僚,現在也不應該變成官僚。」

  戈林從未考慮過找空軍武裝部部長米爾契元帥的問題。除了說他沒資格當國社黨黨員外,他還公開反對戈林元帥。在戈林——戈培爾密謀後數天,在一次單獨與元首進餐時,米爾契建議撤換戈林,因為他懷疑戈林吸毒。他也敢當面向希特勒講戈林——戈培爾的最新的笑話:兩人升天後,聖·彼得令戈林跑到遠處的雲裡去,然後再跑回來,作為對他常常撒謊的懲罰。聖·彼得然後東看西看,尋找戈培爾。「那個長著畸形足的矮傢伙跑到哪裡去了?」他問。「啊」,有位天使解釋說,「他回人間取摩托車去了。」

  晚餐後,米爾契說,他有許多建議要提,希望元首不要為他的坦率而生氣。首先,他敦促元首放棄攻打庫爾斯克的計劃,從反攻轉向防禦。由於陸軍勢單力薄,供應又少得可憐,戰線必須縮短。「你說服不了我。」希特勒溫和地說著,在印臺上打了個點兒。米爾契的回答也同樣幹脆利落:希特勒應該取消天天都舉行的討論會,並委派一名新的參謀總長——例如,曼斯坦因。「把各條戰線都交給他控制,別只給他一個地區。全在你指揮下嘛。你仍是最高統帥,他是你的助手。」希特勒未說什麼,又用鉛筆做了個記號——米爾契以為這是神經質。這位元帥又談了一個小時,提出了許多同樣尖銳的建議。最後,他提了一個最不合口味的建議,「我的元首」,他說,「對帝國和陸軍,斯大林格勒都是最嚴重的一次危機。你要當機立斷,讓德國退出戰爭。我向你保證,許多人同意我的意見,還來得及。你必須立即行動,不必拘泥於形式。現在就行動——這才是首要的!」

  時間已過午夜。米爾契又累又怕,滿身大汗淋漓。他為自己提出20個問題而向元首表示歉意。希特勒看了一眼印臺上的記號,「你提了24個問題,不是20個」,他說。他既不覺得難過,也不生氣。「謝謝你把這些都告訴我。誰也沒對我這樣詳盡地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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