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從乞丐到元首 | 上頁 下頁
一九三


  一小時後,西班牙人的火車終於出現在橫跨在比達索阿河上的國際大橋上。西班牙人之姍姍來遲是故意的,不是被休息所誤。「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會晤」,佛朗哥對一個軍官說。「我必須設法用計——這就是其中之一。我若使希特勒等我,在心理上從一開始他便處於不利的地位。」這位領袖身材矮胖,長就一雙烏黑的銳眼。在一個名人輩出的國度裡,他似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是靠運氣和堅韌不拔的精神才上臺的。他的成功來之不易。他是加里西亞人(加里西亞以產生頭腦冷靜的實用主義者而著稱),把對現實的嚴酷看法和精明能幹的品格連同他一起帶上了高位。

  雖然內心還是個農民,佛朗哥連人民之一員都不是。他太接近宗教和無政府主義者。他雖然也為長槍會(一個法西斯式的黨派)服務,但他並不是它的成員。真正的長槍會員,例如新近被提升為外交部長的連襟,是更加親德的。雖然不久前在柏林受到冷遇,塞拉諾·蘇涅爾依然相信,德國是不可戰勝的,西班牙應投靠得勝一方,佛朗哥卻有所懷疑。「我告訴你,英國是永遠不會讓步的」,他對諸將領說。「他們會戰鬥,而且會戰鬥下去:若被趕出英倫三島,他們便會在加拿大繼續戰鬥下去。他們會叫美國人幫他們打下去的。德國並未贏得戰爭。」與此同時,他又不願讓希特勒失掉耐心,使西班牙遭受捷克斯洛伐克的命運,也不願採取那些擋住希特勒道路的小國所採取的成功的路線。

  當列車在希特勒的車旁停下來時,佛朗哥心裡明白,他的國家的命運如何,就要看他能否使它不陷入歐洲衝突了。內戰已使西班牙的經濟變得一團糟,去年的農作物歉收又使他的人民面臨饑餓。然而,希特勒會允許他保持中立嗎?如他直截了當地拒絕元首,用什麼能抵抗德國的入侵?解決的辦法只有一條:一方面造成要加入軸心國的印象,另方面要找到某個需要進一步澄清之點。他的加里西亞遺風正是他的鐵甲——他步出列車,上了月臺,在軍樂的伴奏下,朝希特勒走去。

  佛朗哥發表了預先準備好的講演,演講中充滿了對元首吹捧之詞和口頭保證。西班牙歷來「與德國人民毫無保留地、忠實地在精神上團結在一起」,並且,在事實上,「時時刻刻都覺得與軸心國團結在一起。」歷史上,兩國間只存在著團結的力量。在目前的戰爭中,」西班牙將高興地站在德國的一邊。」困難麼,他補充說,元首是非常清楚的:特別困難的是糧食不足,還有,美國和歐洲的反軸心國分子也在為他的可憐的小國製造種種困難。「所以,西班牙必須原地踏步,不得不常常心平氣和地注視著她不贊成的事情。」說這話時,他語調中帶著悔恨,但很快他便說,即使有這些問題,西班牙——她非常注意與軸心國的聯盟——對於戰爭,正在採取與去年秋天意大利採取的同樣的態度。」佛朗哥的巧妙的躲閃卻得到了希特勒的一個承諾。為了報答西班牙在戰爭中的合作,元首說,德國將讓佛朗哥佔有直布羅陀——於1月10日,將它佔領——以及在非洲的一些殖民地。

  佛朗哥蜷縮著身子坐在椅子上,臉上毫無表情。後來,他終於開口了,但講得很慢,也很小心謹慎。他一邊在尋找藉口,一方面又堅持得到更多的讓步。他說,他的國家需要幾十萬噸小麥,而且刻不容緩。佛朗哥「帶著狡猾的神情」問希特勒,德國是否準備發運。還有,為了抵禦英國皇家海軍對海岸發動的進攻,西班牙需要大量的大炮——高射機槍自不待言了,這又怎麼辦?他將話題從一個轉到另一個,而且轉得好像很隨便;從賠償卡納利群島的某些損失談到為何不能接受外國軍人的贈禮——直布羅陀。這個堡壘必須由西班牙人自取。突然間,他現實地估算起希特勒將英國人逐出非洲的機會有多大來了:只能逐至邊沿,不可能再遠。「我是非洲的老兵,這點我很清楚。」同樣,他對希特勒征服英國的能力也表示懷疑。英國充其量會淪陷;丘吉爾會逃往加拿大,在美國的援助下繼續作戰。

  佛朗哥的講話,聲音單調,使施密特不禁想起了催促善男信女前往禱告的教堂叫拜人。他的講話使希特勒越聽越失望。元首終於唰地站起身來,脫口說道,再講下去也徒勞。說完,他又立即坐下。似乎對自己的衝動覺得後悔,他再次勸佛朗哥簽訂條約。當然!佛朗哥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合乎邏輯的呢?只要德國供應糧食和武器,條約當然簽;只要給西班牙決定何時參戰最適宜的權利。圈子兜完後,會談便宣告休會。

  希特勒滿心不悅,奔自己的車廂去了。兩位外長則走下月臺朝裡賓特洛甫的車廂走去,以便進一步會談。經過一番爭論後,裡賓特洛甫透露,元首前來昂代的目的,「是要搞清西班牙的要求與法國的希望是否相符。」不言而喻,佛朗哥委員長理解元首所處的困境,也願意與元首簽訂一項秘密議定書——意大利日後再簽字。說完,裡賓特洛甫便將西班牙文本的協議草案交給對方。協議說,西班牙將從法國的殖民地得到領土,得到多少,「要以法國能從英國得到多少殖民地補償而定。」

  塞拉諾·蘇涅爾表示驚奇,大聲喊道,在非洲問題上,顯然,這是一項新的政策。而德國對法國的態度顯然也變了!這樣一來,對西班牙參戰所作的補償也就很曖昧了。他帶著一絲微笑說,佛朗哥需要對他的人民「更確切地說明能得到些什麼戰利品。」裡賓特洛甫不善於玩弄這種辭令,只好強壓住滿腔怒火。此時,西班牙外長便戲劇性地、正式地告辭。

  當晚,德國人在元首的餐車裡舉行國宴,款待西班牙人。佛朗哥既熱情又友好,他的連襟也表現迷人,在整個晚餐期間,他們的表現都像是逢迎拍馬。也許是因為他們有此表現,希特勒才敢在眾人起身離座時,將佛朗哥拉到一邊。兩人密談了兩個小時。由於佛朗哥在每個重要問題上都穩如泰山,而他又無法操縱佛朗哥,希特勒便變得越來越煩躁不安。佛朗哥認為,例如,地中海的東部門戶蘇伊士運河,應該比其西部門戶直布羅陀先行關閉;儘管希特勒連聲反對,他還是紋絲不動。由於他如此堅定,原先只是堅持如此這般的希特勒。

  此時便突然發火。佛朗哥依然無動於衷,堅持說,如果他拿不到10億公斤小麥,歷史(他指的是反對拿破崙的起義)恐怕會重演。元首火冒三丈地離開了餐車。「佛朗哥是個小小的少校!」他對普特卡默說。在對林格談起他時,希特勒又降了他的格:「在德國,那傢伙頂多能當上士!」有人還聽見他把佛朗哥降為下士,即他自己在大戰中的軍階。對他的外長的狡猾戰術,希特勒更加惱火。「蘇涅爾把佛朗哥捏在手心裡了!」他對凱特爾說。希特勒還發出威脅,讓會談此時此地便破裂。

  與此同時,裡賓特洛甫則在自己的車廂裡,設法要與蘇涅爾達成協議。但是,這位西班牙人客氣而堅決的反對,也同樣使他掃興。在耐心喪失淨盡後,他將塞拉諾·蘇涅爾及其副官們當作小學生逐了出去,令他們於次日早晨8時,將完成的文本交來。

  24日,塞拉諾·蘇涅爾本人沒有前來。他將文本交給了他的下級,即前駐柏林大使——此人講的德語帶越南口音——轉交。對此,裡賓特洛甫大怒,高聲怒駡,聲音之大,在車外都可聽見。「不能令人滿意!」在讀完塞拉諾·蘇涅爾起草的文件後,裡賓特洛甫儼然以老師自居,連聲喊道。(西班牙要求,摩洛哥的法占區日後應屬西班牙)他要求西班牙遞交一份新的草案。之後,他便與施密特一同趕赴最近的一個機場,以便及時趕至蒙特瓦爾,參加希特勒——貝當會談。一路上,裡賓特洛甫怒氣未消,罵蘇涅爾是個「陰謀家」,佛朗哥是個「忘恩負義的懦夫」。譯員施密特卻暗暗為西班牙人使用的策略而高興。在玩弄自己的花招前,希特勒便輸給了對手——這是首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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