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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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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絕不是說生活中一切都是美好的。他進一步闡述,「只有依照我們的理解應當如此的生活」才是美的。那麼,怎樣的生活才算是「應當如此的生活」呢?按他的解釋,只有健康的、勞動的、符合人民願望與理想的生活,才是「合理的生活」。這中間就蘊含一種革命精神——召喚人們變革不合理的社會現實,為實現理想的美好生活而奮鬥。美又是一個歷史範疇的概念;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民族、不同的階級,其審美標準彼此不同。 既然藝術的源泉是生活,那麼藝術就應該面向全部生活。現實生活包羅萬象,有真、善、美;也有假、惡、醜。因此,藝術既要歌頌美好和光明;也要批判黑暗與腐朽。同時,藝術還有兩種作用,即說明生活,並對生活作出判斷。藝術應造福于人民,成為「生活的教科書。」 當然,由於時代的局限,這位年僅25歲的評論家的第一篇美學論著,還存在諸多不足和缺點。但是瑕不掩瑜,這篇學位論文為發展唯物主義美學奠定了基礎。它不僅促進了俄國文藝理論和現實主義文學的發展,而且對國外文藝界產生了深遠影響。 第八章 三傑共撐《現代人》 1.初進編輯部 學位論文《藝術對現實的審美關係》問世時,車爾尼雪夫斯基已經在《現代人》編輯部站穩了腳跟,並處於舉足輕重的地位。 《現代人》雜誌是俄國偉大詩人普希金,在1836年創辦的大型刊物。它在全國名氣很大,影響很深。 1847年,革命民主主義詩人涅克拉索夫取得了該雜誌的發行權,特邀請別林斯基主持評論專欄。有了別林斯基掌握方向,雜誌團結了大批進步作家參與工作。如赫爾岑、屠格涅夫、岡察洛夫、陀斯妥耶夫斯基等名家,都是《現代人》雜誌的經常撰稿人。由於涅克拉索夫和別林斯基通力合作,《現代人》越辦越好,成了宣傳革命思想的重要陣地、培養進步作家的肥沃土壤。可惜緊要關頭別林斯基不幸逝世,文學評論專欄改由德魯日甯繼任。此君是個典型的自由主義派文人,學術崇尚唯美主義。在他的手中雜誌質量江河日下,進步作家紛紛轉投別處。加之這年月沙皇政府強化思想控制,書報檢查制度越來越嚴酷。幾乎每一期都要遭到審查機關大刀闊斧的砍削,有的篇章竟胎死腹中。為了保證能按期出版,涅克拉索夫經常不得不自己提筆「補白」。直累得這位主筆自歎分身無術,《現代人》雜誌面臨困境。 恰好這時,慧眼識人才,他發現了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車爾尼雪夫斯基。 那還是1853年,剛到京城不久的車爾尼雪夫斯基,正在給《祖國紀事》等報刊寫稿,發表了幾篇文學評論。涅克拉索夫憑著多年搞編輯工作的經驗和過人的洞察力,從那最初的幾篇評論中,發現了年輕人的才華。他馬上預感到,這個小青年很可能成為別林斯基第二。於是主動發出邀請,兩人在編輯部會晤面談。這次見面時,主編的熱情接待和誠摯的談話,給車爾尼雪夫斯基留下了畢生難忘的印象。以此為契機,決定了他投身文學和革命事業的道路。 真是時來運至,夢寐以求的願望突然實現了。車爾尼雪夫斯基被邀請參加《現代人》雜誌的編輯工作,遂辭去武備中學的職務。這個在當時社會上最有影響的刊物,為他提供了一個理想的舞臺。使他有可能針對俄國社會最重大的問題,發表指導性的見解。別林斯基去世後的俄國文學評論界,呈現出一片萎靡不振、死氣沉沉,奉行的是中庸之道。評論家們在名作家面前,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根本不敢觸及作品的缺點。他們寫的所謂評論文章,裝腔作勢、言之無物、模棱兩可、又臭又長,令人生厭。車爾尼雪夫斯基上馬伊始,對名家和權威的作品絕不迷信和盲目崇拜。他的評論語言新鮮活潑,直率尖銳,一掃評論界多年來死水潭般的沉悶。 不僅批評文學作品,他進而批評整個評論界喪失了戰鬥性。車爾尼雪夫斯基鮮明地提出,評價一部文學作品,應當同時注重它的思想性和藝術價值。千萬不可只看它貼的是哪位名家的「標簽」,而判定其優劣。他的這些評論文章,觀點之鮮明、內容之深刻、角度之新穎、風格之潑辣、分析之精闢,與當年別林斯基一脈相承。 那時的俄國刊物有個習慣:文學作品發表時署上作家筆名;評論欄刊登的文章,大多不署名。《現代人》雜誌上出現的系列不署名評論文章,在文壇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地震。許多大牌作家,特別是自由主義派文人,始而驚訝,繼而憤怒。是誰敢於打破文壇秩序、對眾多名流說三道四指手畫腳?他們向涅克拉索夫打聽:撰寫這些評論的究竟何許人也? 主筆堅決採取保護態度,顧左右而言它,不作正面回答。某位知名評論家,似乎聽到一些風聲,單刀直入追問: 「涅克拉索夫,你說老實話,有人說你從一所教會中學挖掘出這麼個評論家。是也不是?」 涅克拉索夫回答:「這是我的事情,無可奉告。」 心有靈犀一點通。涅克拉索夫和車爾尼雪夫斯基,由於共同的思想、共同的文藝觀點而緊密聯結在一起。他們同心協力辦好刊物,決心使《現代人》成為一面指引人民群眾向前進的旗幟。 《祖國紀事》開始與《現代人》論戰了。有趣的是,車爾尼雪夫斯基同時在兩家雜誌上發表文章,宣傳自己的觀點。1855年以後,他完全與《祖國紀事》脫鉤,專門為《現代人》一家撰稿。 車爾尼雪夫斯基得罪的人多了,首先遭到來自內部的攻擊。有人企圖破壞他和涅克拉索夫的關係,在他們之間製造不和,最後把車爾尼雪夫斯基趕出《現代人》雜誌。其中以德魯日寧最積極,他不斷地攻擊、誹謗、挑撥。指責車爾尼雪夫斯基冒犯了雜誌的重要撰稿人。但是這一切都沒有效果,德魯日寧自己忿然辭職。 德魯日寧所說的重要撰稿人,的確非同小可。他指的是列夫·托爾斯泰和屠格涅夫這樣一些大作家。 本來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激進思想,同這些作家是有距離的。加之有人從中挑撥,他們也從不同的角度反對車爾尼雪夫斯基的理論。十九世紀五十年代的俄國文壇,文學藝術觀點和作家間的關係,就這麼錯綜複雜。 那時的托爾斯泰與德魯日寧觀點相近,當他得知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學位論文中,有「藝術就是對生活作出裁判的一種人類活動」這樣的見解,簡直感到「驚訝不已」。讀罷那篇論文,他甚至說那是作者奉獻給公眾的一個「臭雞蛋」。看見德魯日寧被迫離開《現代人》,車爾尼雪夫斯基在編輯部得勢,托爾斯泰很不高興。他在1856年6月寫信責備涅克拉索夫,並攻擊車爾尼雪夫斯基: 「……他的為人憤懣、易怒、毒辣……您從我們的聯盟中放走了德魯日寧,是犯了一個大錯誤。………」 涅克拉索夫直言不諱地回信寫道: 「……對您寫的我絲毫也不能同意。使我非常難過的是,您竟這樣責駡車爾尼雪夫斯基……您說對待現實的態度應該是健康的;但您忘了,只有對健康的現實才能有健康的態度。裝著氣憤是可憎的,但對於真心憤怒的人我卻願五體投地——難道促使我們氣憤的原因還少嗎?」 大作家屠格涅夫,對《現代人》的新傾向也持否定態度,儘管他當時對文學理論上的辯證觀點並不一概拒絕。他並不是「純藝術」的辯護士,但他總是站在中間立場,在純藝術和民主主義之間持雙重態度。他的政治態度,與別林斯基和赫爾岑,特別是與車爾尼雪夫斯基的理想是存在著很大差別的。這可能是他的貴族自由派思想和平民知識分子的民主主義的社會隔閡吧。 大作家們與車爾尼雪夫斯基的矛盾,使涅克拉索夫這個主編的處境為難。他既想要保持托爾斯泰和屠格涅夫等人與《現代人》雜誌的特殊聯繫,但也明白分裂早晚是不可避免的。因為評論欄既然堅持革命民主主義綱領,上述作家是不會贊許的。 1856年春,又是那位知名評論家,寫信給涅克拉索夫,推薦阿波隆·格裡戈裡耶夫主持評論專欄,條件是車爾尼雪夫斯基不再參與此欄編務。涅克拉索夫斷然拒絕,反而把車爾尼雪夫斯基聘為專職編輯。到了8月,涅克拉索夫因健康狀況不佳,需出國長期治病。此時他索性把《現代人》雜誌的主編權力和責任,完全委託給了他。毫無雜誌工作經驗的車爾尼雪夫斯基,在《現代人》編輯部總共才幹了一年半,便完全熟悉了業務。因此,知人善任的涅克拉索夫,才能放心地把重任相託付。啟程前夕,兩人訂立了一個協議。涅克拉索夫另寫了一份文件交代工作: 「在我即將離開之前,謹向您提出請求:除了參與《現代人》各欄的工作之外,還請您主持雜誌的工作。我把有關雜誌選擇和訂購資料、編輯、選用稿件等權限,都委託給您。希望雜誌上不出現任何一篇未經您同意的文章——請您在同意發表的原稿和校樣上簽上字。」 根據和涅克拉索夫協議的條件,車爾尼雪夫斯基除了領導整個雜誌,還要給評論欄和書刊介紹欄撰稿,還要主持這兩欄的編務;為科學、綜合和國外消息欄寫文章;編寫刊物簡評;審閱《現代人》的第二校校樣。關於報酬,協議中也明確規定: 「車爾尼雪夫斯基先生一年應得3000盧布,亦即每月250盧布。稿酬年底按文章的頁數結算。」 現在,車爾尼雪夫斯基肩上的擔子太重了,在涅克拉索夫離開後,為了專心一意工作,建議妻子帶著兒子亞歷山大回到薩拉托夫老家過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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