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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有一次,他的好友索尼的創始人井深大顧問,就本田的畫,詢問他:

  「本田君的畫,準確得讓人喘不上氣來。比方拿狗來說吧,你是不是把那毛一根根地數著畫的?」

  「你挺心細呀。是的,那只狗是在我家呆了好多年的老狗。我覺得讓人隨便畫,歪曲了它的形象太可憐了。於是我才就連毛的根數都進行了準確的描繪。」

  「本田君真夠親切的了,看起來是一副『小心猛犬』的表情。」

  「畫它的人是猛犬,批評它的人,可以說比猛犬更猛犬。」

  本田的繪畫作品結成集子公開發表,是在這次「答禮會」的大約十年前。本田還開過本身的著作集《我的手說話》的出版紀念會和勳一等敘勳會。作為這次出版會的發起人,我也參加了。儘管我沒起什麼作用,但那次會卻氣氛和諧,沒有必要板起面孔。

  在出版紀念會會場的牆壁上,本田的得力作品,展出了二十件以上。

  每幅畫都留給我和每年的賀年片一樣的強烈的印象。再往下的印象,正像索尼公司的井深大顧問所評價的那樣,是它以無比準確構成了素描的基礎。

  他的畫的構圖,也扎扎實實。他那香魚的寫生,強烈地留在我的記憶裡。也許是我對「魚的生態」特別有興趣吧,本田所畫的香魚畫,無論是色彩還是形態,都是準確的。這兒體現了作者的銳敏的觀察力,但從藝術性來說,卻有些欠缺,這多半是缺少變形和強化之故吧。

  他所畫的香魚,把香魚科獨特的油鰭和魚體的圓潤都給出色地表現出來了。心想如有可能,弄到一幅準確而有力的本田畫的香魚來點綴一下自己的小家,但終於沒能找到機會。

  本田的畫儘管有些粗獷,但卻令人奇妙地感到親切。如果只追求準確,只要照張相就行了。本田的畫,比起曲線來,直線更有魅力。直線多半是一氣呵成的吧。由於他在年輕的時候,常常畫設計圖,所以技藝高超的吧。

  也許正是在這一點上,本田的畫,才被評價為具有男性特點的吧。

  至少我覺得本田的日本畫是有魅力的。正二巴經地學起了日本畫,本田果然有許多不愧為本田的小插曲。

  「有一次,我用變形技法畫青蛙,有人把它看成了牛,誇讚畫的牛好極了,說是牛跳上了柳樹。」

  且不說這是開玩笑,本田的繪畫之道,還是富於含蓄的。

  「人有愚蠢得連很簡單的東西都弄不明白的時候。比方說吧,很少有人能憑記憶就準確地描繪出櫻花來的。牛的角是長在耳朵前面,還是耳朵後邊?一般的人,連這點事兒都弄不清。可是只要是一認真,這不是小事一樁嗎?這在技術的世界和商業經營上,也有共同之點。

  自從我開始畫畫以來,第一次開始準確地觀察周圍事物了。比方說,從前我曾漫不經心地看花、看動物、看魚蟲,但當有了畫畫的目的以後,越是細看,越是覺得這些東西是如此之好,深感造化之妙。人有目的和沒有目的,大不相同。

  從前,木屐店有個了不起的老闆。這位老闆在走路時,總是盡看著下邊。小夥計問他,走路為什麼只看著下邊?老闆回答說,你小子將來也會這樣的。越是拼命地做木屐營生,越是眼睛盯著人們穿的木屐。從中觀察人腳的活動方式的差別,道路的狀況,雨天和晴天的不同,這些與木屐的關係……如此,才能製作出好木屐來。這就叫作職業意識,並不是誇張,而變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如果能若無其事地長期地觀察下去,就會在這一行當上,頂個人用。一般來說,技術這玩意兒,就是長期觀察的結果。」

  畫家之所以各有其「個性」,就是由於其觀察的角度不同。攝影師也是如此。由於取景角度、按快門的時機以及用光的方法不同,在許多點上才能發揮個性。本田認為,其個性,就是來源於長期的觀察。本田說,如果沒有個性,繪畫只不過是單純的圖形。

  本田立刻把它昇華為「技術論」,是有其獨特之處的。下邊這段話,就是《本田語錄》中的一條:

  「……不管攝影和電視怎麼進步,繪畫之所以受人尊寵,是因為其中有繪畫人的獨特的見解——個性。他畫的是以個性的眼睛來觀察,由個性所感知的東西。技術也是同理。沒有個性的技術,是價值低而又貧乏的東西。」

  「答禮會」的會場,到了規定的10時,人們便接連不斷地擁了上來。

  要求到會的一律穿日常服裝,而且概不受理香奠之類,連悼詞什麼的也不必說,這一別具一格的告別儀式,使得習慣於通常那種告別儀式的人不知所措了。

  住友海上火災保險公司的小野田隆社長,站在本田的經歷和人生軌跡照片相框前面,熱心地逐一觀看。

  「我再一次覺得本田君是個了不起的人。他從年輕時起,就經歷了變化多端的事局,終於創立起了世界的本田。一切苦勞都包容進了他的笑臉和幽默之中,他的憤怒,如同放到夜空中去的焰火似的,毋寧說甚至是美麗的……」

  對於按照超精英路線走過來的小野田社長來說,如同鄉土技藝似的本田的人生,他覺得光輝燦爛,太了不起了。

  在本田的日本畫展示處的左手,並排站著長子博俊(「無限」股份公司社長)和遺孀幸子夫人,向不知所措的與會者致意。還有河島喜好、久米是志、川本信彥等第二、三、四代社長輪流著站在本田博俊、遺孀幸子的旁邊,向客人們寒暄。

  三菱汽車工業的館豐夫會長和我打招呼說:

  「本田先生這個人,與其稱為天才的技師,不如說是『人生的天才』,我真羡慕。我也曾在三菱汽車公司的事實上的創業者第二代社長久保富夫先生手下做過事,他也是位天才的技師,悠悠然地度過了一生。他們在天性爽朗的同時,在喜愛利整的性格上,有相通之處。」

  所說的久保富夫,就是在戰爭中,設計了日本自豪的偵察機「新司偵號」的天才技師。大約在25年前,在採訪三菱重工的負責汽車方面的常務董事久保富夫時,有一事使我吃驚。當時的久保,與三菱重工的實力人物牧田與一郎副社長脾氣不合,處於不走運的境地。那位久保給我看自己的高爾夫輕擊球的記錄。那是在座標紙上,按折線圖形用紅線和青線畫得整整齊齊的東西。

  確實本田也這麼整潔,有關詳情另述。

  三和銀行的渡邊滉行長,也對「答禮會」的會場上恰似一位偉人的「百歲壽辰」的氣氛感到吃驚地說:

  「百聞不如一見,本田先生確有獨特的人格。這樣的『社葬』,不,這樣的『答禮會』,我還是第一次經驗……」即使如此,按照老習慣,還是有許多來客向著遺孀幸子夫人,恰到好處地表示了哀悼之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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