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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這一惡劣行徑激怒了熱愛畢加索藝術的人們,尤其是青年學生。巴黎費內隆國立中學的一群學生決定專門為此事採訪一次畢加索,在他們創辦的報紙《費內隆之聲》上用整版篇幅予以報道。

  但這些孩子面臨著一個難題,他們都只知畢加索其名而未謀其面,而聽說畢加索一向是不屑跟記者們囉嗦的。因此,在校園裡長大的他們膽怯於這樣的場面,在好一陣互相推搡之後,有人提出了抓鬮的辦法,得到一致同意。結果,「倒黴」的是學生民族陣線費內隆分會的主席熱納維埃芙·伏波特。她只好硬著頭皮接受了這項任務。

  當天下午,伏波特就來到了距學校不遠的畢加索的畫室。不巧,她的採訪對象出門了。她把在門口遇到的西班牙詩人薩瓦特斯當作了畢加索,雖然很害羞,但她還是從詩人的口裡得到了畢加索的線索,明天中午可以見到他。薩瓦特斯詩才不高,他一度自暴自棄,幸而畢加索看在老鄉的份上,讓他權門托足,他於是以一系列諸如《石版畫藝術家畢加索》、《陶製品藝術家畢加索》等介紹和研究畢加索的文章而成名。

  3

  伏波特覺得接下來的一天真是漫長。她坐在課堂裡無心聽課,腦海中總在想著明天的採訪。畢加索是什麼樣子呢?照片上他很慈藹哩。他會不會接見我這麼一個女中學生的採訪?好像經歷了一個世紀,才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伏波特胳膊下夾著書包,包裡有一份最新的《費內隆之聲》報。

  又到了那一扇門前,伏波特一直翻騰的心潮漸趨平靜下來,只有一絲絲嚮往和羞怯的浪濤輕輕拍打著青春的堤岸。

  開門的依然是薩瓦特斯,他領著伏波特來到了畢加索的畫室。

  畢加索表示能與一名女學生代表會見,不勝欣慰。坦誠地回答了伏波特提出的各種問題,又將一些婦女人像習作、用中國墨汁繪製的線描畫和最新創作的油畫給伏波特看,一邊解釋創作時產生的某種意圖和想法,並神秘地告訴她:

  「創作的奧妙就是要驚人沉夢,發人深省;要一把抓住人們的衣領,並用力搖晃,使他們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所處的是什麼世界。」

  畢加索十分喜歡伏波特容易羞怯的神態,那微微泛起紅暈的處女的面孔宛若懸掛於枝頭的紅蘋果,畢加索心醉神迷之餘,還有了小孩一般貪吃一口的渴盼。畢加索的規矩是上午接待來訪者,下午閉門作畫,不見任何人。但為了單獨會見伏波特,他打破了這個慣例,要她每星期三的下午四點按時來。告別時,伏波特還不忘虔誠地向畢加索請教:

  「我一旦長到20歲,該做什麼?」

  她萬萬沒有料到,眼前的這位畫壇大師竟然幽了一默:「到時候要是遇上一位好小夥子,就愛他。」對這句發自真心的玩笑,伏波特當時是不會懂得的。

  伏波特每次來,畢加索都要為她作一幅畫,畫完就送給她。加入法共後,畢加索的畫在市場上大幅度降價,尤其是美國人,公開排擠他的作品。畢加索對此無動於衷,他的注意力全在畫的本身,畫出來一定得自己滿意,至於它會值多少錢,到了什麼人手裡,他都不管。艾呂雅曾為生活所迫,出售了畢加索送給他的多幅畫,可畢加索還是繼續給他送。他認為,能解除朋友的困境,也算不錯了。他對伏波特說:

  「要是你的朋友中有人也向你大談我給你的這些小畫值多少錢的話,那麼你就當著他們的面把它們撕個粉碎。」

  也有些懂得其作品價值的精明畫家,他們知道降價完全出於政治原因,便想趁機大量購進畢加索的作品,囤積居奇。美國畫商雅克就是抱著這樣的目的來到了巴黎畢加索寓所。畢加索早就看穿了這批人欲發橫財的勃勃野心,他甚至不想搭理雅克,以免弄糟了情緒。但為了打發他出門,畢加索還是說了一通:

  「你在我這裡鑽營得不到好處,我要價比你定的高得多。我建議你回美國去,在那裡試試用我作品的戰前價格買上畢加索的幾幅畫,看買不買得到。儘管發生了戰爭,但畫的價值是與仍然活著的人聯繫在一起的。惟其如此,我的畫現在更貴了。」

  畢加索和伏波特的每週一見並沒有維持多久,他們兩人都感到一周太長了,思念讓他們在剩下的日子裡無法靜下心來做別的事。於是,伏波特就擁有了隨時都可以來的特權,雖然他們的交往遭到了沙巴泰和馬賽爾的一致反對。沙巴泰警告畢加索,不要玩火!畢加索回答說,有火就要讓它燃燒嘛,否則會要自焚的。

  畢加索與伏波特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只是保持著一份互相依戀的感情,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而已。畢加索在弗朗索瓦那裡宣洩情欲,留給伏波特的是近乎父親對女兒的那種關愛和體貼;而伏波特少女的溫柔也常常能夠熨平畢加索莫名的煩躁。愈到晚年,畢加索愈是感到生命的大限將要來臨。他自始至終是一個精力旺盛的藝術家,他對死也懷有一種恐懼,但不是常人所有的那種對死亡猙獰面目的恐懼,而是他強烈的生命意識對「停止一切」的排拒,正如他所說的:「我並不是怕死,死亡是一種美。我怕的是不能工作。」

  死後還怎麼工作呢?死後就沒有時間了!這就是畢加索不安的本源,他謀求儘量延續自己的生命,他想出了兩個辦法。一是多與年輕人在一起,特別是年輕的女性,希望通過汲取她們的青春氣息來充溢自己的元氣;二是不浪費一點時間,工作是最重要的。當弗朗索瓦再也不能忍受和他一起生活時,他還異常堅定地說:

  「人人都具有相同的潛在精力。一般的人都把自己的精力浪費在各種瑣事上了,我把我的精力只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我的繪畫。因此,一切都得為它做出犧牲——你、其他人,當然也包括我自己在內。」

  弗朗索瓦在離開畢加索之後,還不得不說:

  「我最敬佩他的一種品格,就是一生精力全部集中於創作活動。他從不重視生活表面的東西,只要能工作,什麼樣的房子他都能心安理得地住下去。他從不把時間用在娛樂上,我們沒進過劇院和電影院,甚至與朋友的交往都有一定的限度,他仿佛總是在進行創作上的探索,每時每刻。他不為日常的生活瑣事耽擱一分鐘,這是指導他生活的原則之一。」

  有人罵畢加索是「色情狂」,從費爾南多開始,他的生活中就沒有中斷過情人,這當然與他過人的精力有關,更重要的是他對藝術探求的癡迷和對生命延續的渴望。

  畢加索的一生有難以計數的情人,他卻很少沉溺於情欲的淵藪,他好色而不耽情,無論天仙,還是潑婦,都不能把他從工作中拔出去。這也是他能輕而易舉地活到90多歲的原因之一。也許,初戀的挫折給他帶來不可磨滅的創傷,甚至使他不再相信女人。但有一點是根深蒂固的——繪畫,藝術,這才是他的至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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