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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大多數物理學家對愛因斯坦在普林斯頓的科學興趣是陌生的,也不為廣大公眾所瞭解。但是,他們還是可以更具體地感覺到大家早在20年代就已經猜到的東西。愛因斯坦在竭力勾畫一幅合理的、客觀的、絲毫沒有任何人類中心論和神秘主義的世界圖像,揭露自然界中的理性王國。普林斯頓的居民日復一日地觀察愛因斯坦,逐漸猜出了他的歷史功勳。從未見過愛因斯坦但瞭解他的研究精神的人們,也能猜出他個性的一些特徵。

  有強烈的社會正義感對愛因斯坦限制自己需求的意願有重大意義。愛因斯坦在《我的世界觀》一文中寫道:

  「我每天無數次地提醒自己:我的外部的和內在的生活都依賴於我的同時代人和我們先輩的勞動;我必須盡力以同樣的份量來報償我正在領受和將要領受的東西。我深感必須儉樸,並且時常痛心地發覺佔有了同胞的勞動產品。」

  愛因斯坦十分儉樸的衣著同他的內在生活的基本特徵聯繫在一起。生活、習慣、愛好的每個細節,歸根到底同思想家的基本理想聯繫著。從而產生了愛因斯坦形象的統一印象。

  愛因斯坦和英費爾德一起研究關於運動方程問題。

  在古典物理學中有一個場方程,依據它,知道場的來源,就可以確定場在每點的強度,場以這種力作用於處在這一點的單位電荷。例如,已知帶電物體的分佈,就可以借助電磁場方程知道,處於該點的電荷將以什麼樣的力被吸引或被排斥。可見,如果重力質量的分佈是已知的,由引力場的古典方程就可以知道每點的引力是怎樣的。在古典物理學中,與場方程並存,還有一個運動方程。這裡,場強是給定的量。當這個量是已知的時候,可以借助運動方程找到物體在以後每時刻的位置。場方程和運動方程在古典物理學中是獨立的,相反,在愛因斯坦引力理論中,不可把場方程和運動方程看成是獨立的。運動方程可以從場方程推導出來,但這是一個極為複雜的課題,在30年代末,愛因斯坦在自己學生們的協助下解了這個課題。

  從場方程得出運動方程是一個艱巨的數學課題。

  但是,克服數學困難伴隨著某種物理直覺,伴隨著關於上述課題對物理世界圖像的初始意義的直覺的、純物理的觀念。

  在廣義相對論中,引力場或時空彎曲被看作是物質體在時空中存在的結果。場方程表明,時空怎樣變曲,或者也可以說,在場源給定的條件下,在引力中心,物質體的分佈在給定的條件下怎樣,引力場的強度也怎樣。粒子在引力場中運動著,如果它的運動定律依賴于場方程,那末這就涉及兩個實在:場和在場中運動並產生場的物體。如果說運動方程不是獨立的,而已經包含在給定的場方程中,那末除開場之外就沒有別的實在了。如果粒子的運動歸根到底取決於場方程,並且只取決於場方程,這就意味著,可以把粒子看作是場的某個中心濃縮點。

  這一思想過程同從場方程提出運動方程課題的解決,是單值地聯繫著的。但是,愛因斯坦的這種推論大概含有上述潛臺詞。它同愛因斯坦在「徒勞」時期的物理學思想的發展線索是聯繫著的。

  愛因斯坦對宇宙的思考是一股急流,不僅一些比較無謂的瑣事,就是個人和社會的悲慘事件也無法使它停止。但這決不說明他對個人或社會的命運漠不關心。愛因斯坦對他親近的人所發生的一切事是異常敏感的,社會災難使他深感悲痛,但他總是那樣緊張地堅持工作。英費爾德回憶在愛因斯坦妻子病危的日子裡,他是怎樣生活和工作的。一樓變成了家庭醫院,她就躺在那裡,而愛因斯坦在二樓工作。他極為沉痛地感到將要同他最親近的人永別了,但他像往常一樣地非常緊張工作。妻子逝世後不久,愛因斯坦就來到了範氏堂,他面色臘黃,消瘦,也蒼老多了。可是,他立即就著手討論運動方程工作中的困難。看來,極端抽象的思維對愛因斯坦來說就像呼吸一樣是不可間斷的。

  在英費爾德的回憶錄中,提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即愛因斯坦的誠懇的智力起源問題。愛因斯坦的道德品格處於理智中深邃的、雖然還不清晰的和諧中。很難找到一個學者,其思想能在這樣的程度上充滿情感,能具有這樣明朗的表達激情的聲調,能在這樣的程度上「為超個人的東西服務」同樣,也很難找到一個人,對人們的誠懇態度、對人們的愛、對人們的責任心,能在這樣的程度上出自他的思想。

  1937年初,英費爾德在經過長時間的猶豫之後,決定同愛因斯坦商量一個純個人的問題,他在普林斯頓得到了一年的獎學金,該考慮一下和愛因斯坦下一步工作的可能性了。儘管愛因斯坦力爭,英費爾德延長獎學金的申請還是遭到拒絕。這時,他想出了一個同愛因斯坦一起寫通俗讀物的主意。只要對任何一個出版社說這是愛因斯坦同意的,預支一半稿費,就足夠英費爾德在普林斯頓再呆一年。英費爾德勉強克制住難為情,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地向愛因斯坦說明了這個計劃。愛因斯坦靜靜地聽著,直到英費爾德終於講出了他想幹什麼。最後,他小聲地說:「這個主意不錯。很不錯!」

  然後,他向英費爾德伸出了雙手,說:「我們來幹吧!」

  愛因斯坦沒有想到寫關於相對論的通俗讀物。吸引他的,後來甚至使他著迷的是另一個計劃:說明逐漸納入科學的世界圖像的基本物理學概念的邏輯,只是物理學概念,而不是數學工具。對物理學的歷史的闡述,不可避免地要抓住走在前面的、純物理的圖像,這些圖像在進一步嚴密、系統的說明中才被公式計算所代替。探索以及思想衝突的羅曼蒂克就會從歷史的觀點中清晰地展現出來。

  愛因斯坦談到將要寫的那本書的內容時說:「這是一齣戲劇,思想的戲劇。我們的書應該是一本對每一個熱愛科學的人都有意思、極感興趣的書。」

  1938年4月,《物理學的進化》一書問世了。

  該書序言中寫道:

  「在我們寫這本書的時候,關於我們所想像的讀者的特徵,曾作過很長的討論,並且處處都在替他們想像,他完全缺乏物理學和數學的實際知識,但是卻具有很強的理解能力,足以彌補這些缺憾。我們認為他對物理學和哲學的觀念很感興趣,同時他對努力鑽研書中比較乏味和困難的部分很有忍耐性。」

  愛因斯坦對已出版的書的態度是特殊的。《物理學的進化》一書的準備工作使他全神貫注,然而一旦寫完手稿,他就對它毫無興趣了,無論對清樣還是印得的樣書他看都不看一眼。為了不得罪出版者,英費爾德負責回答他們提出的問題,說愛因斯坦對書的裝幀是喜歡的。實際上,他連翻也沒翻過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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