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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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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條建議當然毫無現實性,你可以指摘愛因斯坦的書生之見,但你不得不景仰他為人類和平的良苦用心。他用數學家的方法計算著和平的可能性:「我相信,良心拒服兵役運動一旦發動起來,如果有50000人同時行動起來,那就會是不可抵擋的了。」1931年,「反戰國際」甚至設立了一個名叫「愛因斯坦反戰者國際基金」,「來援助那些想拒絕服兵役,但因為經濟上沒有辦法以致實際上不能那樣做」的人。可以預想得到,響應者寥寥無幾。 希望在哪裡?愛因斯坦又想起了少年時代在慕尼黑看到的閱兵場面。不能再向孩子們灌輸戰爭意識了。1931年1月在訪問美國期間,愛因斯坦對美國作家喬治·西爾威斯特·菲雷克說:「人民群眾從來都不是軍國主義者,除非他們的思想受到了宣傳的毒害。我贊成你的意見,我們必須教導群眾來抵制這種宣傳。我們必須開始用和平主義精神來教育我們的孩子,使他們能夠預防軍國主義。歐洲的不幸,就在於它的人民已經被灌輸了一種錯誤的心理。我們的教科書頌揚戰爭,而又掩飾戰爭的恐怖。它們把仇恨灌輸給孩子們。我卻要教他們和平而不教他們戰爭,向他們灌輸愛而不灌輸恨。 「教科書應當重寫。我們的整個教育制度應當灌入一種新的精神,而不該讓古代人那種怨恨和成見永存下去。教育應當從搖籃裡開始。全世界的母親都有責任在他的孩子的心靈裡播下和平的種子。」 愛因斯坦總想以理想來教育現實,可現實卻偏要教育他。愛因斯坦呼籲世界放下武器,可希特勒卻拿著武器對準了世界。 §「我不回德國」 1933年1月30日,就在愛因斯坦離開柏林1個多月後,魏瑪共和國壽終正寢了。86歲的共和國總統興登堡元帥把共和國出賣給了希特勒。這當然是蓄謀已久的事情。 希特勒的「革命」開始了,他把德國投入了黑暗之中。他的「革命」手段特別徹底:燒書、抄家、集中營、拷打、虐殺、暗殺、明殺…… 街道上是D字旗的海洋,身穿褐色制服、臂戴D字袖章的衝鋒隊員列隊而過,長統皮靴「嚓、嚓、嚓」,踩出有力的節奏。數不盡的群眾大會和火炬遊行。數不盡的擴音器,將謊言重複一千遍,製造出希特勒的「真理」。對老百姓利誘威脅,雙管齊下,一會兒以德意志天堂來引誘,一會兒又以街頭褐色恐怖來威脅。柏林街頭冬日的寧靜被打破了,歐洲的冬天刮起了顫慄的北風…… 希特勒的納粹運動除了戰爭的叫囂外,還有非理性惡魔對理性的殘酷報復。作為猶太大和科學家的愛因斯坦,自然成了法西斯主義的首要攻擊目標。希特勒一上臺,柏林針對愛因斯坦的「缺席審判」就拉開了序幕。 消滅科學中客觀的和邏輯的標準是希特勒綱領的一個部分。科學不應當依據實驗,也不應當依據符合實驗的推理的邏輯聯繫;它只應當依據獨裁者的意志和他訓誡的標準。這種標準首先是每種科學觀念的種族屬性。人類理性思維於是就成了希特勒法西斯主義的敵人。納粹教育部長魯斯特公開宣稱:「納粹社會主義不是科學的敵人,它只是理論的敵人。」 勒納德站出來了,他向愛因斯坦報仇雪恨的時機到了。 1933年,勒納德在報刊上說:「愛因斯坦及其種種理論和由陳詞濫調與任意拼湊炮製出來的數學廢話,是猶太人集團對自然界研究的危險影響的一個最重要的例子。現在,他的理論被徹底粉碎了,——一切脫離自然界的編造的下場都是如此。但是,那些有過顯赫一時作品的學者們是不能逃脫責難的,因為他們使相對論得以在德國找到一席之地。他們沒看見或者不想看見,在科學中以及同樣程度上在科學外把愛因斯坦冒充為一位善良的德國人是何等的謊言。」 稍後,勒納德在新的物理研究所開幕式上的講話中宣稱: 「我希望研究所成為反對科學中的亞細亞精神的堡壘。我們的元首正把這種精神從政治和政治經濟學中——在那裡它被叫做馬克思主義——驅逐出去。但是,由於愛因斯坦狡獪的推銷伎倆,這種精神在自然科學中還保持著自己的陣地。我們應該懂得,一個德國人是不齒於做猶太人精神上的繼承人的。在原來意義上的自然科學完全是亞利安人的產物,因此德國人今天應當重新找到一條通向未知領域的自己的道路。」3月10日,《紐約世界電訊報》記者到加州理工學院來採訪愛因斯坦。愛因斯坦就此公開發表聲明,抗議希特勒的法西斯獸行:「只要我還能有所選擇,我就只想生活在這樣的國家裡,這個國家中所實行的是:公民自由、寬容,以及在法律面前公民一律平等。公民自由意味著人們有用言語和文字表示其政治信念的自由;寬容意味著尊重別人的無論哪種可能有的信念。這些條件目前在德國都不存在。那些對國際諒解事業有特別重大貢獻的人,在那裡正受到迫害,其中就有一些是一流的藝術家。 「正像一個人受到壓力時會得精神病一樣,一個社會組織面臨嚴重的難題時也同樣會害病。不過,國家雖有困難,通常還是能繼續存在下去。我希望比較健康的氣氛不久會在德國得到恢復。我也希望將來像康德和歌德那樣的德國偉大人物,不僅時常會被人紀念,而且也會在公共生活裡,在人民的心坎裡,以及通過對他們所矢忠的偉大原則的實際遵守,而永遠受到尊敬。」 第二天,愛因斯坦和艾爾莎離開加利福尼亞,前往紐約,他到德國總領事館去。總領事認識愛因斯坦,在這個時刻、這個地方見面,雙方都很尷尬。總領事請愛因斯坦坐下,也沒有、也不需要什麼寒暄話,說:「教授先生,您昨天對《紐約世界電訊報》發表的談話在柏林引起很大的震動。現在您怎麼辦呢?」 「還沒什麼打算。」愛因斯坦說。 「那您上哪兒去呢?」 「不知道。但肯定不回德國去。」愛因斯坦的語調平靜而堅定。 「還是回德國去的好。」總領事公事般的語調裡沒有任何感情,「現在新政權不會對您怎麼樣的。教授先生,也許您的看法有一點片面。」 這時候,辦公室裡的秘書有事出去了。總領事一改冰冷的語氣,向愛因斯坦低聲說:「教授先生,您的決定完全正確。你是世界最著名、最偉大的猶太人,希特勒是世界上最狂熱、最兇惡的反猶主義者。 法西斯不會放過你。看,這都是德國報紙。」 總領事指著茶几上的一疊報紙,說:「上面指名道姓,把你叫做猶太國際陰謀家,共產國際陰謀家。我以人的名義對您說,千萬不要回德國。」 秘書進來了,他聽見總領事還在對愛因斯坦規勸著:「……報紙上寫著,革命將給德國帶來千年的幸福。教授先生,你應該相信元首的話,回德國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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