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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從船碼頭到下榻的地方,街上湧動著目睹愛因斯坦風采的紐約人。美國人把愛因斯坦擁上一輛敞篷汽車,讓他接受紐約人的歡迎。愛因斯坦不知所措,在車上一會拿煙斗,一會拿小提琴,弄得艾爾莎不斷提醒他:「你該向大家致意。」

  愛因斯坦這才明白了自己坐敞篷車的意義是什麼,真誠的孩子般的笑容浮上了臉龐。這富有詩意的笑容,一下就抓住了美國人民的心。新大陸上刮起的愛因斯坦旋風,比歐洲更強勁,更持久。

  在訪美期間,愛因斯坦作過許多學術報告,尤其是在普林斯頓大學的四次報告最成功。這幾篇報告後來幾經修改,以《相對論的四個講座》為題出版。該書後來又更名為《相對論的意義》,是愛因斯坦的主要科學著作。

  愛因斯坦訪美時,美國正處於「相對論熱」之中。在歐洲,儘管他極力回避種種公開場合,但對他的個人崇拜已經使他無法再呆下去。然而,到了美國,熱浪更高。而且,美國人對愛因斯坦的興趣更濃厚,他們似乎更關心相對論之外的東西。美國報刊上津津樂道的是愛因斯坦的小提琴,如:「這位教授胳膊下夾著提琴盒,小心翼翼地走下扶梯。他看上去更像是歐洲的著名琴師;比起許多著名的『藝術大師』來說,就是他的頭髮太少了。」

  「愛因斯坦和提琴形影不離,是一位醉心的提琴迷!」

  還有笑話說,「愛因斯坦熱」也刮到了國會山上。參眾兩院的議員先生們,都扔下手裡的憲法修正案,討論起相對論和愛因斯坦來。一位議員先生坦白承認,自己不懂相對論。另一位議員先生說,他企圖瞭解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結果差一點兒發了瘋。還有一位議員先生引證某某伯爵的宏論,說是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懂得愛因斯坦最新的理論。可惜一位已經故世,而愛因斯坦教授本人,由於「年事已高」,也把自己最新發現的理論給忘了。這一番妙言,贏得了全場拍手叫好。議員們雄辯滔滔,最後大家一致承認,參眾兩院裡誰都不懂相對論,所以,誰也沒有丟面子。

  愛因斯坦是歐洲古典學風的典範。美國人活潑開朗、喜歡評頭論足、對新生事物特感興趣的特點,他不僅不欣賞,反而作出了多少有些偏頗的評論。回到德國後,他對一家荷蘭報紙談過訪美的印象,說:「要是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原因是那裡的人太無賴了。紐約、波士頓和芝加哥等城市儘管都有戲院、劇場,但此外還有什麼呐?上百萬居民的城市在精神上是那麼空虛!能有一點使人們迷醉的東西,他們就會興高采烈。」

  在離開美國的歸途中,愛因斯坦應哈定勳爵的邀請在倫敦短暫停留。一到英國,在東道主的陪同下,來到威斯敏斯特大廳拜謁牛頓墓,恭恭敬敬獻上一個大花圈。接著就去皇家學會演講。廣大聽眾對待愛因斯坦的態度是審慎的,因為他是世界知名的學者,然而卻代表著德國的科學。開始人們並沒有以掌聲來歡迎他。愛因斯坦講了科學的國際意義,關於學者們的接觸,關於英國人民在科學發展上的作用,關於牛頓。他感謝了英國的同行們,並且注意到了,如果沒有他們參加,他未必能看到自己理論的最重要的證明。

  坦誠的愛因斯坦,以真切的語言、真摯的情感、深刻的思想打動了英國的聽眾,扭轉了他們的情緒,也大大扭轉了英國科學界的情緒。可以說,倫敦演講成為學者們國際合作的一個綱領。

  在倫敦,愛因斯坦和艾爾莎住在一幢貴族宅邸中,在那裡給他們安排的住處規模比他們在柏林的寓所大多了。愛因斯坦被英國人數不清的嚴格禮節弄得很窘,貼身僕人一步不離地隨時侍候他,這種窘相又變成萬分驚恐。愛因斯坦看見這個身穿制服的石雕似的人,就轉身對妻子說:「艾爾莎,你對這怎麼想?要是我們企圖逃跑,他們會允許我們出去嗎?」

  他們在一間掛著厚厚窗簾的巨大臥室中就寢。早晨,愛因斯坦像平常一樣起得很早,他打算拉開窗簾,然而背後響起妻子愉快的聲音:「阿爾貝特,你為什麼不叫僕人?讓他來幹這個。」「不用了,這太可怕了。」

  最後,夫妻兩人使勁征服了窗簾,愛因斯坦才偕同艾爾莎去餐廳用早點。

  1921年6月底,愛因斯坦結束了首次遠途跋涉,重新返回柏林。

  應法國物理學家郎之萬的邀請,1922年初愛因斯坦在法國公學講授過幾次相對論。在這以前不久,法國哲學學會也有過類似邀請。郎之萬在信中著重指出,這些活動將會重新活躍兩國學者間的交往。懾于當時德國科學家與任何一國都無學術交往,愛因斯坦起初婉言謝絕郎之萬的邀請,後來在和他當外長的朋友臘特瑙商量後,確信應邀訪法對促進彼此瞭解有益,隨即就接受了邀請。1922年3月底,愛因斯坦來到巴黎,作人們渴望已久的演講。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愛因斯坦是第一個在法國公開露面的德國人。

  郎之萬和另一位法國物理學家諾爾德曼在法德邊境迎接愛因斯坦。陪同他坐火車到巴黎。郎之萬和諾爾德曼得知民族主義保皇派準備在車站尋釁鬧事。因此,他們把愛因斯坦從車站邊門接進城了。其實,等候在車站前的是一群年輕的大學生,他們是想歡迎愛因斯坦,並在必要時對挑釁偷襲給予反擊。領頭的青年就是郎之萬的兒子。

  3月31日,星期五,下午五時,愛因斯坦來到法蘭西協會最大的講演廳。為了防止搗亂分子破壞,郎之萬和前總理、數學家潘列維兩人親自把守大門,一一驗票入場。

  法國共產黨中央機關報《人道報》曾這樣報道過其中的一次報告會:「昨天下午5時,法國公學郎之萬教授的報告廳裡座無虛席,這是第一次討論會,正像德國人說的那樣,是第一次學術討論會。巴黎所有的物理學家、數學家和各系的教授以及全體科學院院士都出席了。愛因斯坦謙虛而若有所思地坐在郎之萬身邊的桌旁,等待著解答大家對他的理論提出的問題。」

  4月3日,在法蘭西協會的物理學講堂裡舉行了較小範圍的討論。愛因斯坦指出了用觀察在彼此相對運動著的系統裡的時鐘進程的方法來校準時鐘是不可能的。主要的詰難者是潘列維,一位曾熱情地談論過愛因斯坦,但批評過相對論的基本前提的著名思想家。

  3天后,4月6日,在索爾波納舉行了法蘭西哲學協會會議,愛因斯坦在會上闡明了自己對康德哲學、馬赫哲學的看法。

  關於康德,愛因斯坦說:「我不認為我的理論是合乎康德的思想的,即不合乎我所瞭解的康德的思想的。依我看來,康德哲學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他所說的構成科學的先驗概念。現在有兩個相反的觀點:一個是康德的先驗論,依照它,某些概念是預先存在於我們的意識中的;另一個是彭加勒的約定論。兩者在這一點上是一致的,即都認為要構成科學,我們需要任意的概念;至於這些概念究竟是先驗地給定的,還是任意的約定,我都不能說什麼。」

  在談到愛因斯坦理論與馬赫的理論的關係時,愛因斯坦回答說:「從邏輯的觀點來看,相對論同馬赫的理論之間似乎沒有很大的關係。在馬赫看來,要把兩個方面的東西加以區別:一方面是經驗的直接材料,這是我們不能觸犯的;另一方面是概念,這卻是我們能加以改變的。馬赫的體系所研究的是經驗材料之間存在著的關係;在馬赫看來,科學就是這些關係的總和。這種觀點是錯誤的,事實上,馬赫所做的是在編目錄,而不是建立體系。馬赫可算是一位高明的力學家,但卻是一位拙劣的哲學家。他認為科學所處理的是直接材料,這種科學觀使他不承認原子的存在。要是他還同我們在一起的話,他或許也會改變他的看法。但是我要說,對於另外一點,即概念是可改變的這一觀點,我倒是完全同意馬赫的。」

  與美國、英國不同的是,著名的巴黎科學院拒絕接受愛因斯坦。在這個以保守和偏見聞名的最高學術機構裡,有三十名院士表示,如果愛因斯坦來,他們就走。所有這一切愛因斯坦都耳聞了,於是他拒絕邀請,從而使他的許多朋友免遭難堪。愛因斯坦對東道主說,他才不稀罕什麼科學院呢!他寧可去憑弔昔日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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