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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若干年之後,1935年10月22日,為祝賀奧斯特洛夫斯基榮獲列寧勳章,在索契党的積極分子大會上,他回顧過去的經歷說:

  「有人經常問我是怎樣成為作家的。這個我不知道。但是,我是怎樣成為一個布爾什維克的,這一點我是非常清楚的。

  「……我想向你們談談遙遠的童年時代。記得那時我正好12歲,我在車站食堂的廚房裡當『小幫廚』,我幾乎還是個孩子,我意識到,是資本主義制度下的沉重勞動壓在自己的背上。我費很大的勁才搞到一本書——是法國一個資產階級作家的小說。在這本書中,我清楚地瞭解到傲慢任性、胡作非為的伯爵,由於窮極無聊,便想方設法侮辱自己的僕人——出其不意地擰他的鼻子或大聲叱駡他,僕人嚇得屈膝而跪。我經常把書中的這些情節讀給年邁的母親聽。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當伯爵這樣兇狠地打自己的僕人的鼻子時,僕人手裡的託盤都震掉在地板上,僕人只得屈辱地裝出一副笑臉退下去。作者是這樣寫的,把我氣得簡直要發瘋了,要是我,就得把這傢伙痛打一頓。

  「真的,在這種情況下,法蘭西那種文雅的風度已拋到九霄雲外!小說用工人的語言寫道:『當時僕人轉身回到自己的伯爵跟前,照伯爵的臉使勁地打,還不是一巴掌,而是兩巴掌。因而,把伯爵打得眼睛冒火星……』『停一下,停一下,』媽媽喊起來,『什麼,打了伯爵的嘴巴,哪有這種事?』熱血湧到我的臉上,我說:『應該這樣對付他,該死的下流東西!不准他下次再動手打傭人!』——『哪裡會有這種事情?我就不相信,你把書給我拿來!』媽媽說。『書上不會有這些的!』我氣衝衝地把書扔在地板上,叫道:『如果書上沒有這些話,這本書就算白寫了!我要是僕人的話,我就要砸斷他的全部肋骨……』

  「同志們,當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讀到這一類故事時,我幻想著有這樣一個僕人,他能還伯爵一拳。」

  當話題轉到尼古拉小時候淘氣的一些情況時,奧列加·奧西波芙娜講得更是別開生面,她的語辭裡出現了獨特的烏克蘭式的幽默。

  「你聽著,我再給你們講一出科裡亞的拿手好戲吧。他在車站廚房裡幹活時還露過漂亮的一手。一天晚上下班後,他走進房間,大聲地,幾乎是在喊叫,給我講起食堂裡發生的一件事。我連忙打斷他,要他小聲點講。而他好像故意為難,嗓門愈來愈高,幾乎要大叫起來。然後一下跑到入口的門旁,使勁推了一下門,門敞開了。就在這一瞬間,發出了極為淒慘的叫聲:『啊,你這個愛講故事的傢伙,你發瘋了!該活活燒死你,該死的東西!』我跑到門口,看到這樣一副情景:女鄰居站在那裡不停地罵著科裡亞,她額頭上腫起一個大皰。科裡亞忙賠不是,咕噥說:『我真不知道你會站在這裡……』「女鄰居只好離去。我指責科裡亞,但他對我說:『沒有什麼關係,媽媽,我早就發現她在偷聽,並透過門縫偷看——她對我們的生活很感興趣。我就是想教訓她一下。』

  「第二天早晨,我聽到敲門聲,我連忙開了門。正是昨天的那個女鄰居:『你家的科裡卡①在哪裡?我要狠狠揍他一頓。』我回答她說,不知道。我說:『如果您找到他,您就打吧!』而我內心卻十分痛苦:要找到他可怎麼辦呢?他還會闖什麼禍呀?我走到院子裡,只見那裡聚集了一大堆人,他們仰著頭在看什麼,而且還笑起來。我連忙問道:『出什麼事了?』『沒有什麼,你自己看吧!』有人給我指著樹上說。樹枝上懸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好饒舌的娘兒們,今天等不到新聞。因為那個長舌婦被撞壞了。』——『這是誰寫的?』——『還有誰?還不是您的科裡卡!』——我真有點哭笑不得……「另外一次,發生了這麼回事:有一次科裡亞對我說:『媽媽,我們商量一件事:我第二天該做什麼,你頭一天晚上就給我交待清楚。我一早就把它做好,以便能夠擠出一些空閑時間。』

  ①科裡亞的小稱。

  「我真的這樣做了。一大早他就幹起活來。當他把活幹完後,便高高地爬到樹上看書。在那裡看書的確誰也不會妨礙他。有一次,我叫他去小鋪裡買鯡魚。尼古拉買魚回來後,我看到他一手抓著魚尾巴,另一隻手十分珍惜地拿著那張包魚的紙,這張包魚紙是從一本雜誌上撕下來的。他把這張紙補充了他的『小圖書館』了!」

  拉婭從奧列加·奧西波芙娜那裡知道了科裡亞童年生活的許多故事,瞭解到他的性格是怎樣形成的。

  「科裡亞非常關心和同情別人。」媽媽回憶說,「他總是希望幫助我做些事情。米佳有時也幫助,但是他大部分時間忙於工作。當時我們住在舍彼托夫卡……我們自己有一幢不大的房子,我親手把房子粉刷一新。剛剛粉刷完還沒來得及洗地板,我就病倒了。科裡亞下班後就洗起地板來。科裡亞還沒擦完,米佳也回來了。米佳沒有脫鞋子就要進屋,科裡亞擋在門口說:『別進來,等我擦完地板你再進來。』米佳充耳不聞,非要進屋不可。科裡亞又重複說:『別進來,』但米佳置若罔聞,硬走進屋來。科裡亞抓起濕淋淋的髒抹布,朝米佳打去。抹布飛起,污水點子濺在四壁上,把我剛剛刷白的牆壁弄髒了。我用被子蒙上頭,差點哭起來……科裡亞著慌了,向我跑來,吻著我,安慰說:『好媽媽,親愛的媽媽,別哭,明天我再刷一遍。』這時,米佳也來安慰我。我可怎麼辦呢?我得到了安慰。第二天,他們終於履行了自己的諾言:重新粉刷牆壁。『媽媽,牆壁又刷乾淨了,而米佳我也給教訓了……』」

  拉婭還記得奧列加·奧西波芙娜講的另一個故事,就是記不清是在1926年秋天聽到的,還是更晚些。當時,奧列加·奧西波芙娜和他們同住在莫斯科和索契。下面是她講的故事:

  「有一次,我叫科裡亞去鐵路機車庫給米佳送早飯。我囑咐他哪兒也不要停留。時間過得很快,卻不見科裡亞的人影。我幾次跑到籬柵門外去張望,看他回來沒有。我開始心慌意亂起來,因為我知道他是沒有時間去繞過整個列車,而是從車廂底下爬過去。這兒經常發生這樣的事故:列車開動了,而人被壓在車輪下。我打算親自到米佳那裡去一趟。剛走上公路,我就看見科裡亞走過來了。『我真要揍他一頓!』我心裡想著。他朝我慢慢走了過來,我走過去開始責備他。他勸阻我說:『好媽媽,不要責難我吧,我不能很快回來,是因為我在回家的路上碰上一個婦女,背著很沉重的東西。她的一個肩上馱著兩個裝得滿滿的口袋,一隻手還提著籃子,籃子裡放著一隻母雞和許多小雞崽,而另一隻手還領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孩子在鬧脾氣,執拗著不肯走。這位婦女由於筋疲力盡,行走十分困難。他們是急著去趕火車的。正在這時候,好像和她故意為難似的,母雞掙脫籃子跑了出來,小雞崽也跟著飛出來,向四處飛跑。難道不應該幫她一下嗎?我把小雞和母雞一隻只抓住放在籃子裡,把籃子牢牢捆好。幫她提著兩個口袋,一直把她送到車站。』親吻代替了打罵,我抱住自己的孩子連吻了幾次。我是何等高興啊!他是一個多麼善良和同情他人的孩子啊!」

  奧列加·奧西波芙娜性情溫存,慈祥和藹,態度嚴肅認真,不能不令人愛戴。拉婭對她依依不捨。當拉婭離開自己的親人後,奧列加·奧西波芙娜就和他們住在一起了,她成了拉婭的第二個母親。

  她為自己的小兒子經受了很多苦難。直到她臨終前,拉婭一直和她保持著書信往來。她的信使拉婭感到溫暖親切。拉婭收藏了奧列加·奧西波芙娜160封書信。尼古拉去世後,她在給拉婭的第一封信裡這樣寫道:

  「1937年1月8日。親愛的拉婭:我沒有一點力氣對你描繪我的孤寂。我還沒有找到一個安靜的、能夠聚精會神地思考一些事情的地方。房子也是空蕩蕩的……」①

  ①摘自奧斯特洛夫斯卡婭私人檔案。

  就在同年的12月,即奧斯特洛夫斯基逝世一周年的日子裡,她給拉婭寄來了一首詩《回憶科裡亞》。這個文化不高的婦女寫詩是為了訴說自己心中隱藏的苦衷。

  在嚴峻的戰爭年代——1943年,拉婭收到她寄來的一張合影,照片上有奧列加·奧西波芙娜、季米特裡·阿列克賽耶維奇、葉卡捷琳娜·阿列克賽耶夫娜和她的孩子們。奧列加·奧西波芙娜還把拉婭和科裡亞的照片貼在這張大照片的左上角。在相片的背面寫道:「親愛的拉尤莎,為博物館寄上我們的全家合影,我希望在照片上有你和科裡亞,如果你認為貼上不太好的話,你可以揭下來。但是,我希望我們都能出現在照片上,同時要寫清楚,以便讓參觀者明白相片裡的人都是誰。」②

  ②錄自莫斯科奧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館檔案室。

  奧斯特洛夫斯基有一句名言是這樣說的:「世上最可愛的人就是母親——她的恩情我們永遠報答不盡!」

  1947年,奧列加·奧西波芙娜·奧斯特洛夫斯卡婭在索契逝世,終年72歲。

  ②錄自莫斯科奧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館檔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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