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 > 阿加莎·克裡斯蒂自傳 | 上頁 下頁
二四


  5

  一個令人不快的冬日。我患流行性感冒剛好仍臥床休息。幾天來我煩躁不安,已經讀了許多書,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玩一種牌戲,消磨時光。母親進來看望我。

  「你幹嘛不寫小說?」她建議道。

  「寫小說?」我有點驚異。

  「是的,」母親說,「像麥琪那樣寫小說。」

  「我恐怕不行。」

  「為什麼不行?」她問。

  我似乎說不出不行的原因。除了……

  「你並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你還沒有試過。」母親說道。

  說著,母親像以往一樣忽然走了出去,五分鐘後手裡拿著一個練習簿進來了。「本子開頭幾頁上記著要洗衣服的清單,後面還沒有使用過,你現在可以用它寫你的小說了。」

  要是母親建議做什麼事情,別人幾乎總得照辦。我坐在床上,開始小說的構思。

  我記不清用了多長時間--好像時間不長,大概是在第二天傍晚就寫完了;最初是在主題遴選上躊躇再三,一一否定,後來終於興致勃勃地動起筆來,寫的速度極儀。寫作極耗費人的精力,雖然對我的康復毫無助益,但卻振奮了精神。

  「我去把麥琪那台舊打字機找出來,你就可以把它打出來。」母親說。就在昨天,我重讀了這篇名叫《麗人之屋》的小說,我認為總的來說還算不錯。這是我第一篇透露出一絲靈氣的作品。寫作技巧自然還很不成熟,能看出我在前一星期裡所讀作品的痕跡。這是人們初學寫作時在所難免的。我當時顯然在讀勞論斯的作品。他的《羽蛇》、《兒子與情人》、《白孔雀》等幾部作品都是我那時最愛讀的。我還讀了某位叫埃弗拉德·科茨夫人的作品,對她的寫作風格倍加推祟。

  我的第—個小說能寫成這樣還是難能可貴的,只是讓人讀後難以確切瞭解作者所雲。儘管寫作風格是笨拙的模仿,但至少小說本身顯示出豐富的想像力。

  隨後,我又寫了另外幾個短篇小說--《羽翼的召喚》、《孤獨的上帝》(兩篇都受《漂亮的廢話之城》這部充滿悔恨之情的小說的影響)。還寫了《聾子太太與局促不安的男人的對白》和一個關於神降會①的恐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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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神降會又稱複話節。--譯注。

  (許多年後,我重寫了這個小說)。我用麥琪的帝國牌打字機把它們全部打了出來,抱著一線希望分別寄給了幾家雜誌社。我絞盡腦汁臆造了幾個筆名。麥琪用過莫斯廷·米勒的筆名,我就用麥克·米勒,後又改為納撒尼爾·米勒(這是祖父的名字)。我當時並不抱有成功的奢望,事實上也沒能取得成功。所有投出的稿件都退了回來,裡面照例夾著一張字條:」很抱歉……」我把稿子重新包好。又寄往另外一家雜誌社。

  我曾試著寫了一部長篇小說。我無所顧忌地動了筆。故事以開羅為背景。我分別構思了兩個情節線索,開始時我確定不了選擇哪一個。後來,就隨意選用了一個。在開羅的時候,我們常在旅館的餐廳裡看見三位常客坐在那裡,他們為我提供了一條線索,三人中有一位是嬌媚的姑娘——在我的眼裡,她已經算不上是姑娘了,因為她看上去已近三十歲——每天晚上舞會結束後,她就跟兩個男子一起到餐廳來吃夜宵。二位男子中,一位是第六十步兵團的上尉,腰寬體胖,頭髮烏黑。另一位是高個頭的英俊小夥子,在禁衛騎兵團中服役,大概要比那位女子小一兩歲。他們分坐在她的兩旁,她不時地跟他們打情罵俏。我只知道他們的名字,並不瞭解他們,只是聽到有人說,「她遲早要在這兩個人中作出抉擇。」這些足以啟迪我的形象思維。假如我對他們瞭解得更多些。也許也就不願意寫他們了。我根據想像創造出一個美妙的故事,也許,故事中人物的性格特徵,他們的言談舉止,及其他方面都與現實生活中的三個原型迥異。寫了一段時間後,我感到不滿意,就改用另一條故事線索。它的基調要比前一個更輕鬆些,刻劃出一組有趣的人物形象。可是,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把故事中的女主人寫成了聾子。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盲人的趣聞很好寫,而寫聾子卻並非易事,因為我不久就發現,在描述她的心理活動以及人們對她的看法和品評時,無法讓她用言語作出反應。

  書中對這位梅蘭妮的描述十分平淡乏味,結果寫作半途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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