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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第四章 締姻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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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巴黎回到家裡後不久,母親得了重玻同以往一樣,幾位醫生的診斷各說不一:有的認為是盲腸炎,有的說是副腸熱病,有的認為是膽結石,還有其他幾種診斷。曾有好幾次,她都差一點被推上了手術臺。治療對她沒有起色——她的病頻頻發作,各種手術方案懸而未決。

  她終於對為她診治的醫護人員失去了耐心,她說:「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得了什麼病,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最好還是擺脫這些醫生的擺佈。」

  她後來設法找到一名通常被人們稱作會作人情的醫生,爾後宣佈說那位醫生建議她去陽光充沛、氣候溫暖乾燥的地區療養。「我們今年冬天去埃及。」母親通知我說。

  我們再次將邸宅出租了。幸虧那時去國外旅行的費用相當低,僅阿什菲爾德的高額租金就足以支付旅居國外的開銷了。

  此時,我已經作好了步人社交界的準備,頭髮已經挽起,高高地盤在腦後。把發網罩在髮髻上。在那個時代,這種希臘髮式意味著女子已進入成年。這樣的打扮極為和諧,尤其是配上晚禮服。我的頭髮留得很長一一長得過了臀部。這對—個女子來說是——種榮耀,其結果,長髮總是散落下來,叫人對它無能為力。為此,美容師設計出一種假髮罩——一個大的假髮罩。先將自己的頭髮緊貼頭皮固定住,然後把假髮髻別在上面。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初涉社交界是一生中的一件大事。

  如果家境富裕的話,作母親的一般要為女兒舉辦一個舞會。

  而且理所當然地該在社交忙季去倫敦住上一段時間。邀請來跳舞的都是自己的親朋好友,應邀去參加的也都是自己朋友舉辦的舞會。要想邀請到足夠的男舞伴是件不太容易的事。不過這畢竟是一些非正式的家庭舞會。或者你還可以邀上一大群朋友去參加慈善捐助舞會。

  然而,這些當時對我來說都是不可能的。麥琪初次步入社交界時去了趟紐約,參加那裡的宴會和舞會。當時父親出不起錢供她去倫敦參加社交忙季的活動①。如今對我來說就更是不可能的了。母親為此焦慮不安,這是女兒生來就應享有的權利,也就是說,女兒已經由一個學校裡的黃毛丫頭出落成一位妙齡女子了,理應像蝴蝶一樣自由飛翔。飛到姑娘和小夥子們中間。總之,作母親的應該為她創造尋求合適配偶的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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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倫敦的社交忙季:每年初夏,倫敦的社交活動最頻繁,故稱為忙季。——譯注。

  由於家境不好,母親心裡明白,讓我按常規步入社交界是有困難的。她之所以選擇開羅作為她的療養地,主要是為我著想。開羅的確對我很適宜。我生性靦腆,不善交際。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有一些這方面的經歷,使我漸漸熟悉舞會,習慣與青年男子交談及其他一些社交方式,把社交看作日常的事情。

  在姑娘們的眼裡,開羅是一個美妙的夢。我們在那裡逗留了三個月。我每星期參加五次舞會。舞會分別在幾家大旅店中輪流舉行。開羅駐有五個團的軍隊。每天都有馬球比賽。住在這些不很豪華的旅店裡。生活費用比較低廉,所以可以盡情地享受這裡的娛樂。冬季旦遊人紛至杏來,多是母女同行。我起初顯得怯生,在許多方面——直忸怩。但卻非常愛跳舞,而且跳得也好。我喜歡跟青年男子相處,不久極發現他們也喜歡我,所以,一切都一帆風順。此時,我年方十七——開羅本身對我毫無意義一一十八到二十一歲的妙齡女子除了青年男子,極少他顧,這是合乎情理的,無可厚非。

  然而,在開羅時,我的春情並未萌動。要做的事情太多。

  每日的交往應酬不暇,還有許多討人喜歡,風度翩翩的小夥子。能使我動情的都是一些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們不時地走上前來,友善地邀請我跳舞,像對待小姑娘那樣逗弄我,但僅此而已。根據社交習規,每個晚上至多與同一男子跳兩次,否則陪娘那敏銳的目光就會盯上你。

  一位年輕的叫特裡勞尼的康沃爾郡人和他的好友是我的主要舞伴。他們都在第十六步兵團服役。有位年齡稍大一些的上尉叫克雷克,他已與一位漂亮的美國姑娘訂了婚。

  一天晚上,我跟他跳完一個舞後,他把我送到母親面前對她說:「這是您的女兒吧,她學會了跳舞,而且跳得非常好,不過您還得教會她說話。」我跳舞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難怪他責備我。

  我很快就成了馬球迷,每天下午的比賽逢場必到。母親為了開拓我的視野,偶然帶我去博物館參觀、她還提議我們倆順尼羅河而上,到盧克蘇爾遊覽名勝。我滿眼淚花,激烈地反對:「不,媽媽,不去,我們別現在去那裡。星期一要舉行化妝舞會,我還答應人家星期二去卡納克野餐……」我羅列出一大堆藉口。在當時,古代奇觀是我最不感興趣的事情。

  幸虧母親沒有硬拽著我去。盧克蘇爾、卡納克等埃及名勝,引起我強烈的興趣還是大約二十年後的事了。在當時,我要是帶著這種興味索然的眼光去遊覽這些名勝,豈不是對偉大藝術的褻瀆。

  埃及之行對我大有稗益。有些事情可以一舉多得。現在看來,那年冬天住在埃及解決了我們生活中的一系列問題。母親當時陷入無力支付女兒進行社交活動費用的窘境,她競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我克服了自己的局促。用當時的話說,「我懂得了怎樣舉止得體。」如今的生活方式與從前已經大不相同,所以在此對過去的行為規範作出解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埃及之行使我獲益匪淺。我想不出什麼其他的方式能使我如此快地克服了生來就有的笨拙。這三個月對一個姑娘來說自然是絕妙無比的。我結識了至少有二三十個青年男子,只是由於我年齡還小,只顧盡情享樂而沒有愛上任何人。我雖然也曾向兩位古銅色臉膛的中年上校遞送秋波,但是他們卻已被俏麗的少婦們—他人之妻——迷轉,對我們這些不會賣弄風韻的姑娘們並不感興趣。我曾受到一個一本正經的澳大利亞年輕伯爵的困擾。他總是盯住我不放。我儘量回避他,但他總能在人群中找到我,邀請我跳華爾茲舞。我說過我是不喜歡跳華爾茲的。這位伯爵跳的是難度最大的一種華爾茲——以高速度的長時間左旋為主。每次都轉得我頭暈眼花,總感到自己要摔倒在地。在希基小姐的舞步學習班裡,左旋步並不受歡迎,所以我也缺乏這種舞步的訓練。

  我新結識的朋友中,大多是年輕的中尉和少尉。我們之間的友情是親密的,但並非認真的。我觀看他們賽馬球,他們受挫時為他們鼓勁加油,得勝時,為他們歡呼喝彩。他們也在我面前爭先恐後地表現自己的強悍。我發覺要想跟年齡稍大一些的男人搭上話是困難的。他們的名字如今大多已被遺忘了。只記得當時有一位叫海勃德的上尉,他常邀請我跳舞。在我們母女倆乘坐的從開羅到威尼斯的輪船上,母親若無其事地對我說:「你知道吧?海勃德上尉想跟你結婚。」

  「什麼?」我萬分驚訝,「他從未向我求過婚,也未跟我提起過這事。」

  「是的,可他對我說了。」母親答道。

  「對您說了?」我詫異地問道。

  「是的,他說他非常愛你。問我是否認為你還太年輕。他說,也許他不該直接向你提起這門親事。」

  「那您是怎麼答覆他的呢?」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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