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 > 阿加莎·克裡斯蒂自傳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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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修了算術、語法和作文。我對算術的興趣始終未減,大概就是在那所學校裡,我學習了幾何。令我頭痛的是語法課,我想不通,為什麼一些詞被稱作介詞,為什麼某些動詞只能有某些固定的用法。這些解釋語法的術語對我簡直像外語一樣難以理解。我曾滿腔熱情地學習作文卻沒有什麼大的成就。教師的批語總是說,我的文章怪誕離奇。嚴厲地批評我寫文章容易離題。我猶記得我的一篇以《秋》為題的作文。文章開頭寫得還不錯,描寫了金色和褐色的秋葉,可是,鬼使神差地筆鋒突然一轉,寫起一頭豬來了。也許是因為寫到它從林中的土裡拱出了一些橡樹果。接著就大書特書起這頭豬。完全忘卻了《秋》的題目。我寫了這頭豬五花八門的歷險,文章最後以它為朋友舉行盛大的山毛櫸堅果宴會結束。 後來,我常想,假如當年我繼續在學校受教育,情況又會怎樣?我想我會有所長進的。有可能完全被數學吸引住了——一個始終使我癡迷的學科。要真是這樣的話,我的一生就全然會是另一個樣子。我也許會成為一位三流或者四流的數學家,一生都會幸福如意,也許就不必寫什麼小說。數學和音樂足以滿足我的需要。它們會牢牢地吸引我的注意,從而關閉了我形象思維世界的大門。 然而,經過幾番思考,我發現人的一生總是朝著一個既定的方向發展的。人們常常會想到「要不是發生了某件事。我就會如何如何」,或者「要是我跟另一個人結婚,我的一生就完全是另一番樣子」。不論怎樣,我覺得人總是在自己的模式以內,探索著自己的生活之路、因為人總是按一種模式發展——這就是生活中你個人的模式。你可以為之增光加彩,或者草率了事,它卻總是屬你自己的模式,只要你追循著你自己的模式,就能獲得生活上的和諧,心靈上的慰藉。 我在蓋耶小姐的學校學習了大約一年半多一點的時鞠。母親後來改變了原來的打算。一天,她突然說要我去巴黎。她想在冬季把阿什菲爾德租出去,我們一起去巴黎。我可以在姐姐曾經就讀過的膳宿學校學習,她問我是否樂意。 一切都得按她的計劃行事。母親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她辦這些事情效率極高,大家都順從她的擺佈。房子8I藏價出租了。我和母親整理好行裝,沒多久就在巴黎梯也納大街的梯也納旅店安頓下來。 母親隨身攜帶了許多引見信以及寄宿學校、教師、能出主意的人的地址。不久,她就把這些都分理出來。她聽說原來麥琪就讀學校的潘茜娜特·T太太已經不同于從前了,學校每況愈下。丁太大已經心灰意懶了。母親卻說,我可以暫時試讀一段時間再說。這種對待教育的態度在如今是難以讓人苟同的,可在母親看來,去一所學校試讀就如同光顧某家餐館一般。對一家餐館只探頭瞧一眼是無法作出評判的,得親自走進去品嘗一下它的萊看。要是不喜歡,就儘快離開那裡。在當時,人們也不必為畢業證書發愁。並不介意畢業證書上的成績是優秀還是一般,很少考慮它對未來前途的影響。 當時學校裡教授的內容似乎並不怎麼使我感興趣。歷史課好像正在講「福隆德」運動①,這段歷史我早已從歷史小說所熟知了。地理課學的也是「福隆德」運動時期的地理,我被那些舊時的法國各省概況搞得暈頭轉向。課堂上還講了法國大革命時期各個月份的名稱。我的法語聽寫糟糕透了,大大出乎任課教師的意外,她簡直難以相信。「這的確是不可能的。你的法語說得這麼好,聽寫中競出現了二十五處錯誤,二十五處呀!」班裡其他同學的聽寫錯誤沒有超出五個的。我為此而惹人注目。如果想想我個人的成長環境,就不足為怪了,因為我是完全通過會話學習法語的。在法語課的其他方面,如文學、背誦等等,我是班裡的優秀生;但在法語語法、拼寫方面,我幾乎是班裡成績最差的學生。老師們覺得我很棘手,為我而感到羞愧,我自己對此卻不以為然。 -------- ①「福隆德」運動又稱投石黨運動,系1648一1653年法國反專制制度的政治運動。 ——譯注。 教授我鋼琴的是一位叫萊格朗德太太的老教師,她在那所學校執教多年。她最喜歡運用的教學方式是與她的學生一起彈奏。她堅持要求學生學會讀樂譜。我的識譜能力還算不錯,可是與萊格朗德太太一起彈奏卻是活受罪。我們倆並排坐在一條像琴凳一樣的長凳上,萊格朗德太太肥胖的身體就占去了一大半的位置,靠琴中部的那只胳膊肘把我頂得很遠。她彈奏起來激情滿懷,臂肘大幅度移動,叉腰似地向外撐著,結果使坐在身旁學琴的學生在合奏時不得不緊緊夾著那只手臂彈奏。 憑藉著我的某些天賦,我幾乎總能對付著彈奏二重奏的低音部分。萊枯朗德太太也樂於這樣,因為她非常欣賞自己的演奏,而高音卻又最能抒發胸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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