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歷史紀錄 > 指向死亡的寶藏 | 上頁 下頁
四一


  這話聽起來入情入理,如果作為一般人,會為他的重情而感動,可是,遇著福光稔就麻煩了,他只好手一攤,肩一聳——他在西方生活多年,回到日本,並沒改變攤手聳肩的習慣——說:「唉,那些朋友也是多年不聯繫了,算了吧,這次就不去拜訪了。說真的,我來菲律賓,受到先生的盛情款待,心裡己很有些過意不去,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他很害怕見了那些人之後,他們會在無意之間暴露一星半點的秘密,誰又說得清日本那些朋友是不是把他福光稔此行的真正目的透露過什麼風聲呢?福光稔已在菲律賓呆了20多天,可工作卻毫無進展。他開始焦躁起來,在心裡狠狠地咒駡季裡諾,咒駡討厭的杜克。

  時間一天天過去,福光稔總不能以特使的身分長年呆在菲律賓吧,他在緊張地想著對策。

  無計可施!他只好對杜克說:「我想單獨採訪一下那些日本戰俘。」

  「先生需要採訪什麼內容?我肯定可以幫你提供大量資料。」

  「以前的那些資料我就不要了,我想聽他們自己說說,比如對戰爭的看法,作一個戰俘的感想,諸如此類的事情,我想獲取第一手材料。」

  這一次,杜克顯得出奇的大度,他學著福光稔的模樣,將雙手一攤,說:「既然如此,福光稔先生可就不要責怪我不陪你了。」

  「哪裡哪裡!」福光稔高興得連嘴都合不攏,「先生丟下公務,陪了我20多天,我已是感激不盡。先生以後到了日本,我一定也像你一樣,丟下公務,丟下太太和孩子,一直陪著你,哈哈哈哈……」

  他這一句話的潛臺詞是:今天,我福光稔就跟你告辭了,請你知趣些,再也不要跟著我。

  杜克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當即道:「先生見外了,你是我們高貴的客人,只要你在菲律賓呆一天,我就該陪你一天,說什麼感激不感激呢。這些天,你既然要單獨採訪日本戰俘(當他說出「日本戰俘」幾個字時,覺得似乎有些不妥,便看了看福光撚,福光稔卻只是微笑著),我就只好失陪了。」

  就這樣,福光稔暫時「擺脫」了杜克的跟蹤,可以單獨行動了。

  福光稔因有了菲律賓政府的特許,十分順暢地直接進入了關押那些日本戰俘的監獄。

  他以最高的效率,開展他的工作。

  他把每一個戰俘單獨提了出來,見面之後,不問他們別的,而是開門見山,問他們是否參與了山下奉文藏金的埋藏。對這些戰爭還沒結束就被抓起來的日本軍人,山下奉文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何為山下奉文藏金?他們卻一問三不知。有的人,直接就說自己不知道此事,這樣的人最好,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最可恨的是,有的人分明不知道,但是為了討好這個政府派來的特使,以圖自己將來回國後不受虐待,不知道卻佯裝知道,他們先是神秘地說:知道一點點。這自然引起福光稔的極大興趣和特別青睞,但是,當他深入探詢下去的時候,那些人的回答便往往風馬牛不相及,因為「山下奉文藏金」這一專有名同,他們從根本上就不理解。最後的結果,常常弄得福光撚哭笑不得。

  200名日本戰俘,沒有一個人參與過山下奉文藏金的埋藏工作。

  這一點,季裡諾總統和貝南西奧·杜克早就知道了,很顯然,他們提早審訊過所有的戰俘,知道所謂這些戰俘參與過藏金的埋藏工作的說法,完全是子虛烏有,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當然,與此同時,他們也警告過戰俘,不准向任何人說起他們問詢過此事。

  福光稔一方面做出繼續採訪戰俘的樣子,一方面從他們身上脫離出來,開始尋找其他的人。他要尋找的對象,是兩個特殊的人物。在日本,他隱隱約約聽人講過,當年,負責山下奉文藏金埋藏工作的,主要是兩個軍官,一個叫島田川秀,一個叫松下明子。這兩個人在戰後——準確地說,自從他們負責這項工作以來,就不知去向了,戰後,他們沒有回日本,也沒有他們在別國定居的消息,總之,他們下落不明。福光稔想,如果能在菲律賓找到認識島田川秀或松下明子的人,一切問題就都好辦了。

  他以常人難以想像的耐心和毅力,在菲律賓各處流竄(當然他有一些主要的地點,那就是馬尼拉和碧瑤)。結果卻令他非常失望。那些菲律賓人,當年一聽到日軍到來,躲避唯恐不及,只要是日軍,就害怕,就痛恨,哪裡知道什麼大佐小佐?當然,這是福光稔後來自己向外界透露的信息,事實上,到底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拒絕回答他,或者給他一個失望的回答,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有些研究者認為,福光稔的這一次大規模的採訪活動,實際是有所收穫的,不然,也不會有以後的一系列活動。

  在這一點上,筆者也曾作過多方調查,似乎還找到了一些當年福光稔詢問過的人,當然,他們現在都是耄耄老者了,說話口齒已很不清楚,加上年事已高,生活中太多的磨難,使他們對一切似乎都很麻木。他們不大願意回答我的問題,我問一句,他們答一句,說出的話,大都是「嗯」、「啊」一類的助詞,沒有多少實際意義。我不能因為他們回答的助詞而憑空想像,更不敢妄加判斷,我的朋友曾取笑我,說為了寫這部書,我快被弄得傾家蕩產了。這話也不誇張,我之所以把自己幾乎全部的家產都投了進去,是想獲得每一個細節的真實。戰爭,是人類生活中的特殊事件,它使人類生活中的各類矛盾集中暴發,把人們苦心孤詣建立起來的文明摧毀了,同時,也像鞭子一樣抽打人們去努力建設新的更加高級的文明。

  從這個意義上說,戰爭並不全是壞事。我這樣說,肯定要引起歷經過戰爭苦難的人們的不滿,對此,我深表理解,而且,我本身就是一個堅定的反戰者,對那些挑起戰爭的人,我深惡而痛絕之,這是我感情的一面,然而,我是一個搞研究的人,我不能只憑感情去理解事物。我認為,在這世間,有一個東西與戰爭相類似,那就是寶藏,寶藏是大多數人創造的,卻為少數人所擁有,那些擁有寶藏的人,多為不勞而獲者。對寶藏的研究,能幫助我們解剖人類本身的許多瘤疾,許多弱點。因此,我對一切盜墓的行為都感興趣,我要知道那些冒著死的危險去盜墓的人,到底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

  當然,盜墓的行為與挖掘山下奉文藏金比較起來,又顯得相當平淡了。山下奉文藏金是戰爭的產兒,它與戰爭是互為因果關係的,它比其他的藏寶更具有血腥味。而且,尋找這批藏金,是世界上好些國家好些亡命之徒幾乎一致的行動。可以說,它是一面鏡子,一面鑒照人類醜惡的鏡於。為了把這鏡子背後的東西揭示出來,我不敢有絲毫的馬虎。為了證實丸山正雄的得力幹將村上井被蟒蛇吞食的情形,我曾3次去日本,採訪了千島。前兩次去,她都不願意提供這方面的情況,一提起二戰,提起她們那次尋寶的經歷,她就不斷地嘔吐,可是,我的真誠征服了她,終於使她十分詳盡地給我講述了他們經歷的全過程……我雖然不能判斷福光稔是否在菲律賓獲取了一星半點的信息,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在馬尼拉遇到了兩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那就是利奧波多·保羅·吉加和本傑明·巴爾莫雷斯。

  我相信,讀者肯定沒有忘記這兩個神秘的人物。在他們的手裡,有一大批山下奉文藏金的藏寶圖。需知,有了這些藏寶圖,就等於成功了百分之九十,沒有它們,就必須繼續在黑暗中摸索。

  但是,吉加和本傑明都沒有把藏寶圖提供給福光稔。福光撚也不知道他們手裡有這批藏寶圖。很顯然的道理是,吉加和本傑明都不願讓過多的人知道他們手裡有藏寶圖,知道的人多了,他們還能過安穩日子嗎?還能在黃昏時分去海濱的石廊上散步枯坐嗎?不僅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他們還會遇到殺身之禍!

  沒拿到圖,對福光稔而言並不遺憾,因為他一開始就沒有這樣的奢望,他感到興奮的是,吉加和本傑明都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絕對有山下奉文藏金的存在!

  福光稔問他們何以這麼肯定,他們的回答是:他們的父親當年曾給山下奉文將軍辦過事,他們是從自己父親口裡得知的。

  福光稔再問詳情,他們異口同聲他說:不知道,因為他們那時都還年輕,父親不可能把這樣絕秘的事情告訴他們。

  不管怎麼說,這大大增強了福光稔的信心。

  他決定離開菲律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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