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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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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緬懷的最盛歲月時的科加寺建築格局為:大經堂南邊,有十方佛大母殿;西有彌勒佛殿,東有護法神鎮魔威光殿,北有勝七傑佛殿;寺內外有眾多的舍利塔……如果願意,如此規模可以全部恢復,信徒們由此會感到莫大慰安,我卻憂鬱地想到,河床依舊,流水卻既非昨日之水,也非頃刻已逝之水;你不可能看到並投入同一條河中。 該寺活佛曾在獄中關了十多年。該寺於八十年代中修復,四方百姓複又趕來朝聖。除盛大宗教節日外,初一、十五多有來為佛燈添油井繞寺轉經者。西藏的佛寺是具有政治、經濟、文化等多重意義、多元功能的場所,尤其是形式上和實質上的凝聚力的核心之點。確切具體形象化的說明,是寺前石砌小廣場。它既是神聖的,又是凡俗的,既是神界的,又是民間的,既是科加人的,又是四方信徒的……活動場所。最盛大的宗教節日自然是藏曆元月十二日慶祝建寺的節慶。相當於藏曆元月拉薩大傳召法會的同時,全藏各地寺廟皆舉行隆重的聚會,表演戴各色面具、穿寬袍大袖服裝的宗教舞蹈。該寺落成時間為盛夏農忙時節,不可能聚眾,就規定建寺慶典改為冬季農閒。屆時普蘭六鄉人眾皆盛裝前往觀看神舞和藏戲。神舞開場之前,是群眾歌舞;神舞結束之後,又是群眾歌舞:手拉手圍成大圈,跳古老的「玄」,唱古老的歌—— 吉祥神聖的佛祖 一如既往地佑我生命 在藍天中行走的紅太陽 給世界帶來溫暖和福運…… 宗教舞蹈神聖莊重,一跳數日,內容主要為正義之神驅除鬼祟惡神的過程。我曾在藏北索縣的贊丹寺認認真真地觀摹過,並詳詳細細地記錄在《藏北遊歷》①中。這一非常的儀式給我留下了深刻記憶。 與寺廟有關的慶典還有「望果節」①。這是遍佈于全藏的節日:青稞籽粒已滿,將待收割的吉祥日子裡,村人聚集寺前,由婦女背上從寺內取來的經書,全村人列隊繞寺旋轉一周後,再圍繞全村及田野大轉一圈。其意在於既感謝神靈賜予豐收,又提醒神靈繼續護情莊稼,在收割前免遭霜雹之災。猶如漢族之于龍,這種轉莊稼地的形式既包含了對神靈的敬畏,也伴有恐嚇、戲濾之意。總之,望果節充滿了喜悅快活的氣氛。例行的大圈轉過之後,在一處平坦綠茵的草坪上,全村人圍坐一起,開懷暢飲,舉行一系列體育比賽,拔河、摔跤——科加人摔跤也浪漫粗獷非同一般:摔跤者為二女一男。快樂的科加人有許多尋開心的創造。待到把經書交還寺廟後,又集中在寺前平壩上歌舞至後半夜方休。屆時全村人差不多都醉了。 加爾嘎山坡有雪的鎖, 開雪鎖的鑰匙是金子般的太陽, 在加爾嘎山坡駿馬返回, 因為巴爾嘎區水草豐美; 翻過山坡一兩座, 就能望見故鄉科加的山坡…… 科加人能歌善舞,隨意地向所有來采風的人唱歌,向著一批又一批人,唱了一批又一批歌,總也沒能唱完。小楊消停地工作了幾天,就搜集到幾十首。她問他們當地到底有多少民歌,他們回答說,沒人說得清。 與正統寺廟相對應的是村後的地方保護神廟。二者各得其所,井水不犯河水。這種神靈藏語稱「贊」,是本土生長的古老神,專佑當地一方百姓,既能致禍亦能致福,對人們此生影響甚大,它是村民急功近利、現世現報的神,因而要格外小心侍奉。尋常日子裡,每月只須上山供一點兒青稞,藏曆二月初十則是一年一度的奉祀地方神的大節。屆時全村的家長們齊集土地神廟,向名為「加布休丹」的贊神焚香頂禮。這種儀式旨在請求神通,預言今年的收成情況,有何災難。 宣佈神諭的人是該神靈的附體者,一般為女性。僧人盤坐于前排念誦土地神經,家長們排坐於其後。念經畢,兩僧人便用一白布緊勒神諭者的脖頸,通常認為勒得緊,神靈才能附體,才能開口說話。據說有關預言還是靈驗的,但有時應驗在本村,有時又不在本村。有時神諭還穿插一些具體細節。例如你平時偷過東西或做過其它不好的事情,神靈便通過附體者當場揭發出來——所以參加這種儀式的人中,還是有人心裡發虛的。 為什麼要勒緊神諭者的脖子呢?青年僧人歐珠加措解釋說,這位護法神生前可能曾是一位部落酋長,後當上了比丘,因為與人打架,被人用繩子勒死。他的靈魂每天在這個地方叫喚不停,使村莊不得安寧。後來從後藏薩迦寺來了一位高僧,才把他封為本地的保護神。 如上所述,地方保護神崇拜現象遍及藏區。佛教進入藏地之前,有一個現在還理不出體系的眾神時代,神靈們各司其職,各自為政。天、地、地下分別有司掌雹霜、疾病、禍福的神。贊神有些像漢地的土地神,人間大地被瓜分為各贊神大大小小的勢力範圍。這些本上神各有來歷,是當地國王、王公、英雄等顯要人物死後變化而來,還有一種具有大悲憤的人也可成為保護神。在藏工作近三十年的廖東凡老師向我解釋這一點時舉例說,你多年來想拍一部全面反映西藏自然文化面貌的電視專題片,並為此奔走準備了很久,但由於種種阻力,你未能拍成就死了,你就會因具有大悲憤而不願使靈魂去往六道輪回,你就會成為「贊」。 由於廖的這番話,我就時常想往日後我的靈魂在西藏的何處徘徊。 科加村的這位加布休丹就被供奉在村後山坡簡陋的平房裡。次丹多吉陪我爬了上去。平日裡這一帶不見人跡,小小的神被泥土和顏料塑抹得粗陋而嚇人。我做了幾天科加人,還是誠心地在神像面前合掌默禱,請神靈佑我三點:一是歸途平安,二是歸途平安,第三歸途平安。因為我乘坐的車已完全沒有了刹車,在一面臨深淵的陡峭山道上行駛具有極大的危險性,而且也確實地吃過幾次驚嚇。 這位青藍面容的土著神只所要附身的人,必得是出身於骨系乾淨、門戶高尚的女性。向我們介紹加布休丹情況的僧人歐珠加措的祖母就曾被作為附身者。她死後,繼之者為一位明葉家的女孩子。這是人們記得的最後一位神諭者。後繼無人,現在每年二月初十所進行的儀式,神靈預言一項實際是取消了的。科加人只是說,沒找到附身者。我猜想可能是當代人沒有認真去尋找,因為不再熱衷此道而不再有人顯現神跡。生活常規發生的漸變和突變都不曾使當事者明顯覺察到,神諭者的消失其實抽掉了祭祀儀式的實質內容而使之徒有其表了。 從祭土著神的第二日開始,二月初十一至十五日的五天中,是科加饒有風味的節日——男人節。這是在藏區我第一次聽說的節日。科加小至十九歲,大至八、九十歲的男性在這五天中集合於科加寺門口的小廣場上,喝酒看藏戲,歡度自己的節日。事先由村中有威望的幾位老人著手操辦「集資」,規定每家所要提供的米麵、酥油、肉類和柴草數量。過去窮人湊不起糧草只得棄權。現在當然都可以了,最多時曾達到一百零五人。在男人節裡看藏戲時,男人們享受坐在墊子上的權利,婦女兒童們只能站著圍觀;每家輪流委派女人為之把壺倒酒。藏戲演員也都是本村人,八大藏戲中,科加人只演出《洛桑王子》、《赤美滾丹》、《朗薩姑娘》和《卓娃桑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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