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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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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文部遠風景 ——從當穹湖到當惹湖——聖湖今古傳奇——囗與本教—— 文部與文部老人——渾沌一團的古昔文化之謎:象雄—— 大草原奇光異彩——靈魂的幻想—— 從申紮到文部,乘車要趕一天路程。本次十一月下旬的出遊,較之數月前的初夏之旅,絕對的不是旅遊季節。上一回沿途富麗堂皇的景觀,已改換成另番模樣。在接近文部的百餘裡長的大草壩上,黃枯的江瑪草深可盈尺,在夕陽中閃射著窸窸窣窣的粼粼波光,偶有三幾隻黃羊出沒。大自然沉入安恬的夢。 再一次踏上去達爾果神山和當惹雍措聖湖的草原公路,一首小詩記錄了從當穹湖到當惹湖四十公里旅程所見—— 湖岸線層層疊疊 沿臺地可溯入古稀年代 走過供果山 走過圓根山 走過熊貓山 走過虎皮斑紋山 走過中、晚更新世 從當穹湖到當惹湖 遠遠近近四十公里 歷史走了上百萬年 我只用六十分鐘 曾經明麗過的紛紛黯然 古湖波濤早成固體積澱 如繁星的湖泊相繼隕落 遺下退卻備忘錄 蒼涼而無奈 姐妹湖永難相望 湖畔山永不相及 當穹湖北有峭壁林林總總 當惹湖南有雪峰紛紛揚揚 而當穹湖百年之內必將消失 有可能僅留下湖邊熱水大沼澤 月亮西沉,太陽東升 周而復始的日月尚且會老去 宇宙萬象中 看來只有人類年輕 不免感念 不免慶倖 天地生我真乃天地福分 遣我在高原湖消亡前誕生 並來此一遊 並有詩為證 …… 《從當穹湖到當惹湖》1986.11 我寫詩總是實實在在。之所見,之所想,無一遺漏地記述。唯獨難以表述彼時悵惘與失落的心情。 此前我已從一本地質方面的書中得知,百萬年前,當穹湖、當惹湖還是同一座浩蕩一片的古湖,現今它們不僅早已分開,而且當穹湖已經濃縮為鹽分很重的水泊,而且湖面較之當惹湖低五十三米。 從當穹湖南行到當惹湖,我們行進在當年的湖底世界。路右側山山相連,當地人依據形狀色彩取了些形象化的名稱:供果山、圓根山、熊貓山和虎皮斑紋山。路左側山如屏風,從山腳到山腰,闊如蟒帶的古湖岸線層層環護,明白無誤地記載了漫長歲月中湖水怎樣一次次猛然跌落。風浪最初齧啃著今日所見的山腰,雕刻了深重的轍跡,隨後乾旱年代襲來,風浪遂又在幾米、十數米之下的山岩上重複地工作著,一條又一條。幾萬年過去了,幾十萬年過去了……如今挺拔的山巔定是當年的湖心島無疑了,而更多的山群則覆在風平浪靜的水面之下。沿途觸目可見泛白的大大小小的幹湖盆,則是晚近時期才陸續枯萎的。 遙想數百萬年前,湖泊家族何等興盛,泱泱古湖與莽莽森林相顛連,萬千種古生物欣欣向榮,那正是藏北的青春韶華時光。距今不足百萬年,絕大多數湖泊萬劫不復地相繼消亡,藏北無人區漸次成為鹽湖世界;倖存的湖泊正一步步接近那必然的命運……令人不免感慨萬端。 即便如此,目前地質界仍將藏北高原稱作「藏北湖區」。會有那麼一天,藏北湖群將全部枯竭,藏北高原將全部風乾嗎?但願我是妃人憂天。 抑或正相反,全球氣候發生戲劇性變化,沿海低窪之處不宜居住,人類便漸漸遷往高處,投奔高原?又覺得這想法很乏味。目光沿湖岸線而下,覺得心正向一無底深淵一陣陣跌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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