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共往事鉤沉·誰主沉浮 | 上頁 下頁
九五


  「你應該支持我,支持我的工作!劉少奇、林彪反對我,想害我,結果是暴屍荒丘。」

  「你的話扯遠了。」華國鋒實在有些忍耐不住了。「你回家休息去吧,我們誰也沒有反對你嘛。只要你和政治局的大多數同志搞好團結,大家誰也不會難為你的。」

  「可是,有一件事需要很快決定下來。你先別插話,讓我慢慢說,我這個人最怕我說話的時候被別人打斷了。」江青拐了很大的彎子後,才亮出了她這次的來意:「主席的檔案文稿很重要,許多文章都是主席生前和我商量後才寫的,我考慮再三,覺得主席的所有文件、手稿,還是交給我保管、整理為好。蘇聯的列寧逝世後,他的文稿是由列寧的夫人克魯普斯卡婭為主整理的,我們應該仿照革命時的蘇聯這麼辦嘛。可是,我剛去主席辦公室看看,有人就要趕我走,主席遺骨未寒哪。」

  「你說得有些不對啊!」華國鋒伸直腰,加重語氣道,「主席的手稿是全黨、全國人民的遺產,我們要中央辦公廳保存起來,其實是為了使全黨都繼承毛主席的遺志嘛。毛主席是全黨全國的主席,不是你一個人的主席。」

  「照這麼說來,我要保存和整理我丈夫的手稿,是有了罪啦?」江青的話裡充滿了威脅,她緊抿著嘴唇,嘴角旁的一題小黑痣似乎也在微微顫動。

  華國鋒站起來,放緩語氣說:「只要政治局大多數同志同意由你保管主席的手稿和文件,那我也沒意見。現在我們都忙著毛主席的治喪工作,這個問題等主席的追悼會開過以後再說吧。」

  江青無奈,也跟著站起來,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說:「關於主席遺體的保存問題,我不參與了,洪文、春橋同志也不參與了,你們看著辦吧!」

  華國鋒一怔,不由得問她:「為什麼?」

  江青淡淡地一笑,鼻子一哼,說:「我們說什麼話也不頂用,一切都是聽你們的,我們不是跟著當傀儡嗎?與其被別人捉弄,不如我們乾脆退出來痛快。」說完,她將黑披風往身上一披,頭也不回地走了。

  §「按既定方針辦」

  張春橋正在釣魚臺他的住地等候消息。

  毛遠新和姚文元早已到了。等江青和王洪文先後來到後,姚文元便把擬定以《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和《紅旗》雜誌社論名義發的文章副本分給每人一份。這篇題目為《毛主席永遠活在我們心中》的文章,要以醒目的字號,公佈一條「按既定方針辦」的毛澤東臨終囑咐。當他們都讀完社論時,張春橋問其他人:「怎麼樣?」

  「很合乎邏輯。」江青說,「毛主席的臨終囑咐,是對我和遠新同志講的,由遠新同志負責記錄的。同志們知道毛主席的既定方針是指什麼?就是主席生前發動的這場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偉大鬥爭。這是主席關於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組成部分。

  只有我們,才有對主席指示的解釋權。今天我向華國鋒正式提出,把主席生前的書稿和檔案交給我和遠新來保存和整理。他含糊其詞,骨子裡是不想交給我們。他想步鄧小平的後塵,沒門!」

  毛遠新的拳頭攥得緊緊的,很乾脆地說:「這個權一定要爭。我是主席生前指定的聯絡員,也是主席最放心的親屬,我不整理誰整理?至於伯母,那就更別說了。整個無產階級文化革命,要是沒有她的指導,要取得這樣偉大的勝利是不可能的。」

  張春橋一直陰沉著臉在思考問題,他把事情看得不像他們想的那麼嚴重。他知道,主席的逝世將使政治局的權力天平發生很大的傾斜。

  大多數人將不會再看他們的眼色行事,除非他們手裡掌握著足以威懾眾人的秘密武器,即始終對絕大多數人還沒有公開的那部分毛澤東的手稿。想到這裡,他不得不佩服江青考慮問題的敏銳性,她很快就想到佔領政治的主動權上去了。

  「華國鋒不是要等主席的追悼會開過以後再研究這類問題嗎?好,我們就睜大眼睛,看他如何動作。政治上我歷來是主張『欲擒故縱』的,毛主席也一貫採取這樣的策略。追悼會開過後,遠新同志就向他請示,問他是繼續留在北京還是回瀋陽去。他要是讓你回瀋陽,那他的用心就很清楚了。等他修正主義的面目暴露無遺後,我們再反擊!」

  王洪文一向以「少壯派」自居。他聽了張春橋的話後,沖著江青點點頭:「我同意這個安排。請大家放心,經過文化大革命鍛煉和考驗的中國人民,是一定會繼承毛主席的遺志的,不管是鄧小平,還是什麼大平、二平,誰要違背毛主席的既定方針,我們一定要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這幾個人的碰頭會,一向是在樂觀的氣氛中結束的,江青、毛遠新的公開活動,是張春橋等人的檔箭牌,似乎他們一活動,政治上的勝券就穩操在手了。這篇文章沒再仔細推敲,就這樣通過了。

  第二天,毛澤東的臨終囑咐隨著這篇社論傳遍了全中國,傳向全世界。

  §毛澤東說:「葉公是個明白人喲」

  葉劍英很快地看完了當天的兩報一刊社論《毛主席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拿出紅藍鉛筆,在「按既定方針辦」的臨終囑咐下劃了兩條紅杠。他像憤怒的猛虎,呼地站起來,朝著寬大的窗戶氣憤地喊道:「真是大白天活見鬼了!從什麼地方冒出了個『臨終囑咐』?主席去世多天,怎麼我一點也沒有聽說?」

  葉劍英琢磨了一會兒社論,就撥通了李先念的家中電話:「喂,您好哇!現在幹什麼呢?哈哈,也在讀報看書哇。看到老人家的那個所謂『臨終囑咐』了嗎?這件事你知道嗎?不曉得?對嘍,既是臨終囑咐,為什麼政治局會議上不傳達?你的問題提得好!是的,我先請示請示第一副主席再說。」

  葉劍英剛撥通電話,忽然想到了什麼,抓話筒的那只手又放下來。他按響了桌上的電鈴,一位穿著便服而具有軍人風度的年輕秘書走進來。

  「馬上備車,我要出去換換空氣。」

  院子裡響起了嗡嗡的轎車發動聲。

  葉劍英出了臥室,把頭上的軍帽整了整,抬了一下左臂。

  那輛發動的轎車開上臺階,連停都沒停,就朝院外駛去。3分鐘後,又一輛黑色轎車駛上臺階,葉劍英自己拉開旁門,鑽了進去,和司機悄聲說了地名,轎車便箭一般地駛了出去。

  葉劍英還沒落座,華國鋒就從內室的門內走出來。他的變化使葉劍英很吃驚,臉上乾巴巴的,顯得很憔悴,眼皮耷拉著,好像幾天沒睡覺似的,手裡拿著幾頁文稿,像是正在準備毛澤東的悼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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