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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五、暴虐與復仇

  自從到了這個陌生的熱帶國家裡,幾乎所有的美國人都無一例外地產生一種邪惡的變態心理,尤其是那些在生死的環境中遊蕩的士兵們。

  這並不是說,在某種情況下我們所犯下的過錯都可以得到原諒,同時也不意味著在事過多年之後,我們的良知依然在沉睡。儘管當年在越南犯下這種過錯的都是十八歲到二十歲之間的青年,然而隨著時光的流逝,反省的衝擊並不能使那些曾經被扭曲的靈魂得到安寧。

  到達越南的時候,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場戰爭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有一個人認為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援助一個兄弟,也沒有一個人真正反省過自己在那個國家裡所實施的行為,尤其是對那些手無寸鐵的婦女們實施的暴虐行徑。

  當然,在戰爭開始後的幾年裡,我們對平民的態度還是無懈可擊的。然而自從1965年以後,越共利用平民所進行的恐怖恐怖活動使得無數美國人喪生,這才激起了我們強烈的報復欲望。

  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麥喬治·邦迪1965年2月7日向約翰遜總統提出的備忘錄附件A《進行持續報復的政策》中說:「我們應當在盡可能少公開宣傳的情況下進行我們的報復政策。」同時他又說:「以後我們可以對他們暗殺一個省長進行報復,但是對殺害一個村莊負責人就不一定要報復,我們可以對他們在西貢的一家擁擠的咖啡店裡扔手榴彈這樣的事進行報復,但對於一個農村小店開槍的事就不一定進行報復。」

  而威利和我的報復心理是從兩個叫朱迪和斯苔拉的美國學生在西貢市南幾公里的一個叫芽舨的小鎮上被越共恐怖分子野蠻殺害開始產生的。

  19歲的朱迪·布萊恩是美國休斯頓金融學院三年級的學生,1964年8月24日同賓西法尼亞大學、費城文理學院的六名大學生從新加坡來到西貢。她們一入境,泰勒大使就對她們進行過嚴肅的告誡,並要求她們即使在市內觀光,也要有美軍人員陪同。威利就是被指定作她們的嚮導兼保鏢的人之一。

  然而,不幸的是第一天朱迪就同這位一絲不苟的黑人上尉激烈地爭吵起來。朱迪罵威利上尉是個「大腦失控的黑鬼」。而威利警告她如果再私自離開就馬上通知大使館迫令她出境。這場激烈的爭吵導致了在第二天參觀完費塔和慶會廟之後,朱迪和另一名叫斯苔拉的姑娘悄然離開,坐上一輛早就盯在後面的出租汽車。

  威利發現朱迪她們失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5點多鐘了,他立即把這件事打電話通知了大使館。泰勒大使聽到這個消息後,馬上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在通知了西貢警察總署的同時,他命令威利和我立即分頭乘吉普車在西貢提岸沿線進行搜索。

  然而,此時行動已經晚了,朱迪和斯苔拉在幾個小時之前就被恐怖分子用汽車運出了西貢市。這兩名年輕的美國女學生遭到了非人的摧殘和折磨之後,被恐怖分子用極其駭人聽聞的方式殺害了。

  8月26日清晨,西貢警察總署接到芽舨警察局打來的電話,說在一個名叫川榮的「戰略村」附近的大路旁發現了兩具被殺害的白人女子的屍體。

  我們趕到芽舨大約是上午10點左右。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公路一側高大的檳櫚樹上,兩個美國姑娘的屍體倒懸在空中,隨著風輕輕地搖晃著。她們的衣服都被剝光了,身上紮著無數根削尖的竹簽,內臟從被剖開的腹部流出來掛在外邊,乳房也被割成兩半。她們的脖子上各拴著一根繩子,吊著一塊很大的木牌,那上面用越南文寫著:「Ha hutet nguoi My!」(美國佬的下場!)

  從現場和驗屍的情況分析,她們是在另一個地方遭受了殘酷的折磨之後被帶到這裡來的,其中斯苔拉被吊在樹上以前就已經死了。

  回西貢的路途中,威利一直默默不語。我猜測他是為一個同胞遭殺害痛心呢?還是為瀉了私憤並看到那個罵他「黑鬼」的姑娘自食其果而慶倖呢?

  自從1958年開始,胡志明把數萬名在北越經過恐怖活動訓練的南方幹部派回來進行暗殺活動,許多政府、地方官員以至村長被他們以慣用的方式殺害了。那一年2月6日西貢時間1時半,越共恐怖分子襲擊了中部高原波來古的美國機場和兵營區,殺死美國人八名,殺傷一百多名;2月10日,越共又炸毀了歸仁一座美國陸軍兵營;在總統選舉前的兩天,越共在邊和殺死了五名美國人……儘管如此,陳文香內閣對此卻一籌莫展。我們忍耐得已經夠長了,每一個美國人都充滿了強烈的報復欲,只要有機會就把這種念頭付諸實施。

  朱迪和斯苔拉慘遭殺害後,威利因失職受到處分,並隨時可能被調往老撾邊境去,這名黑人上尉心中鬱積下了不可抑制的報復念頭。當聽到陳文香內閣把這次謀殺作為一般刑事案件處理的時候,威利馬上請示了理查森站長,同摩爾納少校一起以美國中央情報局西貢站的名義找到了具有實力的阮文紹將軍。

  「美國人應該考慮對北方轟炸之外的進攻,而不應該只想如何在西貢樹立它的影響,否則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阮文紹將軍和當時在場的阮慶將軍都是這麼說。他們對美國人,尤其是對泰勒大使,有著一股強烈的怨恨之情。他們對1964年12月24日泰勒大使蠻橫地阻止他們發動繼推翻楊文明將軍的政變後又一次旨在推翻陳文香內閣的企圖記憶尤新。

  「如果美國為了兩名女學生被越共殺死而大動干戈,那麼被越共殺死在邊和、波來古、歸仁的美國顧問、軍官和士兵以及被他們破壞的機場和戰鬥機,難道還沒有使泰勒大使感到他需要的並不是什麼狗屁的文官政府,而是由軍人組成的堅強穩定的政府嗎?」

  威利知道他們的話是對的,至少他個人這麼想。但是他不同意把朱迪和斯苔拉遇害歸結到一個離他非常遙遠的越南北方去。他們是在這裡殺害了朱迪和斯苔拉,所以他們必須在這裡受到懲罰,不管他們是否無辜!

  8月29日那天上午,行動開始了,我們駕駛著吉普車在西貢大學附近尋找著。那時新入學的學生已經開始到西貢大學報到,校內外來往的學生很多,身穿便服的摩爾納少校也混雜在人群中。起初,他同一名來自英國的留學生交談了一會,然後來到教務署的報名處附近。很快,他就發現了攻擊的目標:兩個面露焦慮神色的越南姑娘。

  「我能幫你們做點什麼嗎?」摩爾納少校走過去,故意把英語講得有點象法國人那樣。

  「我的入學通知書沒有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姑娘猶豫了一下,用緊張但是非常流利的英語告訴他。「剛才這裡的秩序很亂,我把入學通知書遞進去,可是裡面的人卻說沒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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