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歷史紀錄 > 越戰前後目擊記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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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我疲憊不堪地伏在她柔軟的身上。也許是在人肉市場站得太久的緣故,春此時合著眼睛似乎睡著了,她原來緊緊摟著我的腰部的雙臂無力地滑到了床上。 一切都平息了。 「你睡著了嗎?」我問,輕輕撫摸著她豐滿的肩膀。 她微微睜開了一下眼睛,然後又合上了。「就這樣呆一會兒。」她喃喃地說。漸漸地,我也感到了倦意,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驚醒了。 「哈爾,你在那裡嗎?」是貝恩的聲音。 「這個渾帳的東西!」我心裡恨恨地罵道,沒有回答,依然抱著春躺在蚊帳裡。 突然,門被撞開了。貝恩上尉、安德魯斯、門房老頭兒,還有一個越南警察神色緊張地闖了進來。 貝恩使我醜態百出。儘管如此,我想起他和安德魯斯臉上緊張的神色時,心裡還是充滿了感激之情,因為他們在外面等了我三個小時,以為我遇到什麼不測。 眼下,輪到艾倫少校嘲弄我的時候了。自從那天遇到春之後,我一直惦記著她,又去人肉市場和她度過了好幾個銷魂之夜。每當與她分手的時候,我總有一種惘然若失的感覺。「我是否愛上了那個越南娼妓?」我心裡一直忐忑不安地自問著。 在以後的交往中,我婉轉地問起過她家的住址,但是都被她巧妙地回避開了,她甚至拒絕告訴我她的實際年齡。有一次在冷飲店裡,她說過她的父親曾經在堤岸的柯發煙廠工作,一次意外的(但她認為可能是反法分子放的)大火使他雙目失明了。另外,她告訴我的還有一些有關她個人的片段經歷,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我決不想對她那時從事的行當表示我個人的看法,只是探詢地對她說,我很可能為一個我所喜歡的姑娘提供一個好一點的職業,比如在政府機構或供給部門等等,但是她總是笑著表示感謝,從來沒有接受。 幾個月來,雨一直在下,到處都是潮濕的空氣。在這一段時間,我和春常常呆在人肉市場的那棟木板樓裡,聽著雨敲打木板發出的單調的聲音。我漸漸的感到,儘管春有時候表情非常痛苦,甚至尖聲喊叫起來,但是她對我偶爾的粗暴並無反感;她經常在作愛之後用手輕輕撫弄我的頭髮,試圖把它們弄直,或都用灼熱的嘴唇吻我的身體,同時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柔和的神情。 象其她站在人肉市場的姑娘一樣,春只能講幾句流傳在娼妓之間的英語,這給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教授的機會。很快,她基本上可以聽得懂我的一些簡單句子,儘管她還不能使用英語進行談話。 「你應該學習越語。」有一次她在我們用英語的手勢困難地交談之後忽然建議道,「這對你會有好處的。」 其實,從我一進入越南的時候起,幾乎每一個人都試圖教給我越語。雖然我很想學習這種語言,但是幾次努力都歸於失敗。越語是一種十分難學的語言,無論是發音還是語法總使我暈頭轉向,它浩如煙海的同義詞簡直可以同英語相媲美了。 春是個特別熱心的教師,不妙的是我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象聾子一樣,然而她卻以為我能夠聽懂。她黑色的眼睛閃耀著興奮的光芒,經常猛地把嘴唇貼近我的耳朵大聲喊道:「An com!」(開飯了!)這是一種通知半英里以外家裡人的方法,尤其是被一些東西所阻的時候,越南人是常常這樣喊的。 不久,春為我找來一本越語課本和一本越英詞典。越語雖然使用羅馬字母,然而許多字母的讀音與英語毫無聯繫,o可以讀成ur,d可以讀作z,nh不知為什麼要讀成ng……我實在分辨不清如何讀音的時候,就只好整句地強行記憶,而這個方法竟然十分有效。 雨天,人肉市場木板樓的房間裡總是坐滿了越南姑娘。她們快活地談論著西貢的最新傳聞,偶爾也露出一絲悵惘的神情。我很快就能夠基本聽懂她們的意思,甚至與她們交談起來。她們嘻嘻地笑著打量我的身體,把這個也當作一個話題。「他到底有多少公斤重呢?」一個身穿淺黃色無袖短上衣的姑娘戲謔地說,故意作出驚訝的樣子瞪大了眼睛望著春。 我聽懂了她的話,走過去抓住那個只到我胸部的姑娘,象弄小孩子似地把她舉了起來,然後輕輕放到床上。她嚇得臉色蒼白,以為我要懲治她呢。 「對不起。」我用不太熟練的越語對她說,「我不知道我自己多重,因為美國人不用公斤,而用另外的方法來衡量。我有兩根棍子加上五根柱子再加上一個橫樑那麼重。」 她們咯咯地笑了起來,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我漸漸發覺,那些人肉市場的娼妓與美國人之間並不象在其他地方那樣充滿著仇恨之情。相反,對美國士兵的友好並不僅僅是她們的一種榮耀,而且也是所有人的一致態度。她們瞧不起越南人,對她們自己的文化也採取魯莽和輕蔑的態度。然而,輕率傲慢的美國士兵粗暴地對待鄉民,對村裡的長者也極不尊敬,這真是一大罪孽。 然而,人們卻一直在毫無結果地問:「為什麼美國人想要得到這小而可憐的國家呢?他們不是已經擁有地球上最富有的土地了嗎?」 沒有一個越南人相信這種說法。對他們自己來說,越南就是神的所在地,因而最富饒、最具有吸引力;基於這種意識,他們認為全世界都在密切地關注、嚮往著這塊土地。我所遇見過的即便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越南人也都相信越共的這種理論。 泰國人、柬埔寨人都固執而自命不凡地認為:他們的土地是肥沃的,他們的婦女是最美的形象,他們的食物是無法比擬的,他們的藝術、音樂、歷史和傳統,更是無與倫比的卓越。地球上所有的代表不同種族的政府都放射出嫉妒的目光,在不自覺地策劃著以使自己取代他人的計劃。我確信西方國家對中國、越南等東方國家這種根植很深的意識是十分恐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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