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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大約這個時候,我和克拉拉的戀愛開始了。她是一個有名的體育評論員的女兒。我是在幾個月前她為傑克工作時認識她的,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她是個非常有吸引力的、有趣的姑娘。她和我認識的別的女人很不一樣,極其聰明,很自信,和她在一起很有意思,床上床下都如此。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就愛上了她。她是第一個我確實喜歡與之相處的人。我總是叫她「喬治」,不知怎的這使我感到更安全,能使我克服對女人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克拉拉是個金髮碧眼的高個子,她在外形上甚至都和我以前深色頭髮的女朋友不同。她出身於一個上層家庭,母親定期參加女王在白金漢宮舉行的遊園聚會。對於接受過私立學校教育、結交的都是彬彬有禮的朋友的克拉拉來說,有我這樣一個「銀行劫匪』精人具有一種全新的吸引力。比起和有閑的上層社會年輕的名流一起打打壁球來,與我及我的團夥朋友一起的夜生活對於她可就有著天壤之別了。

  如果說我是羅賓漢,克拉拉就是再合適不過的使女瑪麗安。我們彼此真有好感,很多時間都在一起,或在我的公寓,或在她家位於漢密爾頓臺地的五層樓的宅子裡。許多個週末我被邀請到她父母的週末鄉村別墅去過夜,儘管我們的背景很不一樣,克拉拉的父母對我總是很和氣。這是兩個愛護子女的爸爸媽媽,我看著克拉拉的兄弟們,羡慕地想,他們不必用論提包的辦法來獲得父母的注意。克拉拉是我找到的最接近於真正的愛的人,事實上,如果我沒有毒瘤,她很可能會成為我真正的愛。可悲的是,儘管她對我有著極好的影響,我的毒瘤註定了我這段半理智時期不會延續很久,很快狂野的階段又開始了。

  只有某種特定類型的人才會願意和一個危險的心理變態,而且又是吸毒成癌的、像我這樣的人打交道。我遇見布賴恩·克利福德的那一天就像是一頭吸毒的公牛遇著了一塊舉起的紅布。我並不需要錢,而且我甚至也不需要和他說話,但是我說了。通過他我被迫參與了更多的犯罪,招來了一大堆麻煩事。我整個的生活像瘋了一樣。我的公寓裡全是一車車偷來的香水、香煙、紅酒等等,簡直就像是(霧都孤兒)裡費金的賊窟。

  布賴恩·克利福德在黑社會犯罪圈裡被稱做「小短腿」,因為他是個有兩條小胖短腿的矮個子。他波浪形的黑頭發梳成大背頭,長得其實挺俊的。但布賴恩是個危險人物,正是他的心理變態的行為吸引了我。他那狂暴的脾氣使得龍尼·克雷在對比之下像個女童子軍。克雷兄弟遵循的是倫敦下層社會的行為準則,只攻擊其他流氓,而小短腿卻沒有任何準則,他會眼睛都不眨地殺死一汽車的修女或當地教堂的唱詩班成員。他不但是個惡棍,而且在情緒不對勁的時候夠得上是個確診的瘋子。我是通過原來認識的一個撬門入室賊「貓約翰」在傑明街的土耳其蒸汽浴室裡結識他的,第一次見面以後,布賴恩開始每天來接我到惠勒飯店吃午飯。馬丁在一旁看著我坐上布賴恩的羅爾斯·羅伊斯,總是會說:「哦,闊朋友,寶貝兒。」

  隨後的幾個月中,小短腿和我每晚帶著女朋友一起交際。克拉拉並不知道真情和存在的危險,覺得一切都特別刺激好玩。有一次吃過晚飯以後布賴恩在沃爾沃思路他的辦公室外面停住車,讓克拉拉在車裡等著,把我和他的女朋友瓊帶上樓去打了個私人電話。他叫我們坐在高背皮椅子裡,我和瓊說話的時候布賴恩離開了房間。

  我們沒有注意到他回來,他毫無警告地突然攻擊起這可憐的女人來,給了她臉上一拳。他像惡魔般尖叫道:「你這母牛,屎罐子。」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把她的頭往後拽,割掉了她金色的長髮,讓她像個戰俘營裡的受害者的樣子。我坐在那兒呆住了,一動也不能動。「咱們回家去,斯蒂芬。」布賴恩說著把刀子扔在了地上。他把我拽出房間,留下那姑娘嚇得呆呆地看著撒得滿地的自己的頭髮。幾分鐘後汽車經過巴特西發電站的時候克拉拉傻乎乎地問道:「瓊在哪兒?」「洗頭髮呢。」小短腿答道,一面在後視鏡裡沖我怪笑。克拉拉在漢密爾頓臺地下車後布賴恩把我帶到攝政公園,停好了車。在頭昏眼花中我聽著布賴思陳述他最新的一包詭計。

  小短腿很清楚他要幹什麼,在瘋狂的表面下他有一個極會算計、非常聰明的腦袋。為了嚇唬我,他開始詳細描繪人死前一刹那臉上的神情。他列舉了他進行過的謀殺,我恐怖地坐在那裡聽著。「現在說說我最高的一招,」他說著遞給我一大疊百元美鈔。「這些是假鈔,但很容易能在銀行換成真鈔票,」他解釋道,「特別是在國外的大銀行中。」顯然英國的銀行已經意識到這批假鈔的存在。「你的作用就在此,」他拍拍我的膝蓋說,「明天早上我們到瑞士去,而你,我的朋友,要和我們一起去換錢。」如果出了事,我是他們獻出來讓人抓住的替罪羊。我驚愕得回答不出來,而且和平時一樣,我處於吸毒後暈暈乎乎的狀態,同意和布賴恩及他的幫手一起搭早班飛機赴蘇黎世。

  一小時後當我回到公寓時,恐懼感攫住了我。我十分驚慌,因為我相信一旦我們換掉假鈔,小短腿和他的瘋子夥伴肯定會把我殺掉。這些貪婪的雜種決不可能把他們的收益分給我。我吞服了更多的興奮劑好想得清楚一些。有安非他明在我腦子裡流動,我不久就找到了如何從瑞士活著回來的辦法。我要帶一個我認識的末流惡棍和我一起去。我的計劃是通過在最後一家銀行把一模一樣的兩個公事皮包換一下,把錢轉到我的同夥手裡,這樣他就可以把現金帶回英國。這樣一來,布賴恩為了弄到那筆錢,就不得不至少讓我活著回倫敦。打了幾個電話後,我雇好了我要的小流氓,秘密地替他訂好了我們去蘇黎世的那班飛機的機票。

  吸足了毒以後,整個事情突然變得像小說裡那種緊張激動的間諜玩意。第二天早上,就像在活生生的詹姆土·邦德的電影裡似的,我和布賴恩及其幫手坐在一起,我的同夥隔著兩個位子坐在後面,拿著一隻一模一樣的公事皮包。著陸後,他的出租車跟在我們後面直到蘇黎世市中心,我到幾家銀行把假鈔換成了英鎊,不久我的公事皮包就鼓鼓地裝滿了英國紙幣。那天下午當我們離開最後一家銀行時,我的小流氓居然奇跡般地仍跟在後面。

  這時,布賴恩把我帶到最高級的飯店之一,我相信他就是想在這裡殺掉我。在繁忙的接待處我放下了公事皮包,朝這時正戴著一頂可憐巴巴的淺頂花呢帽和一副墨鏡的同夥擠了擠眼。他拿起我的皮包,搭下一次航班回到了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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