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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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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旁調整了一個小盒子裡的什麼東西後,我們就帶著一包繩索離開了那套公寓,乘電梯下到一層。大門外站著兩個警察。喬治泰然自若地走出大門,沒等警察有時間張嘴,他用伊頓上流社會的口音厲聲問他們道:「你們的警階是什麼?」「警佐。」其中一人答道,臉上露出了愕然的神色。「我從不和探長以下官階的人說話。你知道我是誰嗎?」喬治嚴厲地繼續說道。兩個警察定在了地上,滿臉迷惑地看著我們招來了一輛黑色出租車。我簡直要急瘋了,但是由於震驚反而沒有表現出緊張來。車子開動後我松了一大口氣。 很快我們就離開了富人區照得通亮的街道,朝國王大十字火車站後面倫敦貧困得多的地區駛去。「我們就在這裡下車。」車子開到一條燈光幽暗的街道的拐角處時喬治對司機說道。我們等到出租車開得看不見時才徒步走完最後的一百碼的路程。「小心無大錯。」喬治微笑道。我們爬了一段水泥樓梯來到一處破舊的肮髒不堪的樓房的三層。門開了,「你們好,請進。」一個大個子疤痢臉說。「這是誰?」他指著我問道。「是我的新助手。」喬治開玩笑地說。 那人在休息室裡開始檢查喬治從衣袋裡拿出來的珠寶首飾。「我們得把這東西拆散開。」他看著一條精美絕倫的鑲嵌著紅寶石和鑽石的項鍊說。他們顯然以前就彼此做過生意。「喝茶嗎?」過了一會兒那人問道,他把喬治帶到廚房裡,在那裡我聽不見的地方談妥了價錢。當他們回來時那人遞給我一大聽餅乾,對我說:「巧克力的在底下,藏著不讓喬治看見。」然後他看著喬治接著說:「我得要一個星期左右才能搞到那筆款子。在這期間你要點現金嗎?」喬治點點頭,那人交給了他我生平見到的最厚的一疊鈔票,把他大衣的兩個口袋全都裝得滿滿的。 次日晚上,喬治數出一千英鎊給了我,這相當於一九九六年的兩萬鎊。他對我說:「這是你零花錢,小天使,這比和老色鬼一起喝酒強多了吧?」他看起來十分得意。他在感情上很迷惑,無法把自己同性戀的要求和想使我這樣一個易受傷害的少年免受老傢伙的剝削利用的願望調和起來。顯然他也把我看作他的弟子,一個他認為值得向之傳授入室盜竊這一行中更為巧妙之點的人。 在吃過有和往常一樣的巧克力消化餅乾的午茶後,喬治建議我們出去「輕快輕快」,便帶我到了一個設在地下室的俱樂部裡,這地方看上去活像一個表現芝加哥黑幫團夥的電影的拍攝現場。燈光幽暗的地下室裡滿是煙霧。十個穿著黑色套服樣子兇狠的男人,典型的幫匪,圍在一張檯球桌四周擲骰子。我們走進去時他們都和我們點頭,其中一個大聲說道:「又賺了一筆啦,喬治?我在新聞節目裡看到了。」「沒有,不是我!」喬治微笑著說,一面伸出一隻胳臂摟住了我。「我們在電影院看本·赫的電影,是個好電影。」他拿出兩張用過的電影票來。那些人接著擲骰子。 喬治拿出一疊鈔票也參加了進去。他輸了。「該你了,寶貝。」他說,把骰子遞給了我。我不知道怎麼玩,但擲了個七點,我們贏了。後來我又贏了三次,每次都把我們的錢翻一番。又輪到我擲的時候,骰子打在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黑黑的脾氣暴躁的人手上,我輸了。「你這個該死的白癡!」我生氣地大叫起來。別人全都大笑了起來,但是那人卻滿臉冷笑,瞪著我。體內的毒品和笑聲使我平添了幾分勇氣,我又大叫道:「你這個愚蠢的白癡!」突然笑聲停止了。冷笑從他臉上消失了,他看著我,像只患狂犬病即將向人襲擊的瘋狗。 我看了一眼喬治。他臉色變得煞白。他轉向那人,對他說:「別計較,他還是個孩子。」一把拉著我走上樓梯,把我們所有的賭本留在了桌子上。出門以後他急忙招了一輛出租車。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急匆匆地走開,對他嚷道:「咱們跑什麼?我們正贏著呢!」「你知道你威脅的是誰嗎?那是龍尼·克雷,倫敦最兇狠的匪徒之一!」「龍尼什麼?」我問。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他。「他沒把你剁碎了是你的運氣!」喬治喊道。把我剁碎了?一切都似乎遠得不著邊兒。 幾年以後我知道了龍尼·克雷那瘋狂的腦袋是這樣想問題的——一旦他那病態心理的怒氣發作起來,他的受害者就完了,不是被殺就是缺胳膊斷腿。他和他的孿生兄弟雷吉當時已經走上了在倫敦人人談虎色變的犯罪團夥頭目的路。他們的陰影幾年後將籠罩我的生活。 喬治在他自己的旅館附近下了車,他沒讓我下車。他說:「回家去,乖乖呆著。下個星期我帶你到愛爾蘭去幹件真正的大事。」 回到郊區我安靜的家中時,家裡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我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把錢全都堆在桌子上,然後用鈔票沿著門廳和樓梯而上擺成一條小道一直通到我父母的臥室門口。我非常得意地上了床,很快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我聽見爸媽的尖叫聲:「這麼多錢是怎麼回事?從哪兒來的?」「啊,就是賺來的唄。」我沉著地回答道,一面吞下了早晨那份興奮劑。他們非常震驚,但沒有再說什麼。他們早已放棄了能夠對我加以管束的希望。一周以後我又走了,離家去赴一個約會,見一個入戶夜盜行裡的人。我在門旁的紙條上寫著:「因公赴愛爾蘭。斯蒂芬。」 那時我的大多數毒品都是從黑市買來的,我走時帶了很多,因為我不知道我們要上哪兒去,也不知道要離開多久。我從伊頓廣場搶劫案得到的錢被安全地藏在了我父母房子的屋頂裡。 在後來的幾年中我在那個地方藏了那麼多的現金,它成了倫敦北部的諾克斯堡了,可能至今仍然有些錢藏在那裡。 在尤斯頓站和喬治會合後,我們坐火車去換乘到愛爾蘭的渡船。上船時我特別激動,任何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都會激動的,但是毒品和我們此行的性質使這種感覺更為強烈。不過對別的旅客來說,我們看上去一定很像是一對父子。晚上渡海風浪很大,船左右晃動,我無法入睡。我覺得煩躁不安,就留下喬治一個人在艙裡打呼喀,自己跑到甲板上,在黎明中望著愛爾蘭多山的海岸線漸漸出現在眼前。 上岸後我們住進了科克的一個小旅館裡。老闆顯然認識喬治,而且知道他要來。他們在前臺後面的一個房間裡單獨談著話,我從門口看進去,見他們在看一張大地圖,討論著什麼事情。他們出來後老闆把我們帶到樓上我們的房間裡。喬治對我說,他要和老闆一起出去找一輛車,讓我在旅館等他。我對這沒有意見,因為這時我已經累了,不久就睡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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