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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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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一個向吸毒之路前進的少年 我在十四歲時服用安非他明成癮,二十五年中發展到每天服用一百片。毒品使我過著犯罪和精神錯亂的怪誕生活。隨著因吸毒而付出的沉重代價,我從一個擁有多處豪宅和駿馬的花花公子淪落到在救世軍濟貧所中棲身,最後孤身流落街頭,與貧民窟中的酒鬼為伍。這一切為什麼會在我身上發生?看著今天的兒童,我心想,他們中有些人會不會在幾年後也坐上類似的瘋狂過山車沖向地獄。為什麼有些少年註定要過我曾經歷過的。具有恐怖電影的一切特徵的生活?他們和別的正常的少年之間有什麼區別?也許在我的故事中可以找到答案。 我是戰後在倫敦一個令人厭倦的、叫做溫奇默山的中產階級聚居的郊區長大的,那裡生活平淡無奇。每一條街上都是一排又一排的一側和其他的房屋相連的住宅,看上去全是一個樣子。 媽媽和爸爸在公共汽車上相遇後馬上陷入了熱戀。他們的家庭背景完全不同。爸爸是猶太人,公然反抗他思想正統的父母,和工人階級家庭出身、信奉基督教的媽媽結了婚。他們舉行了兩次婚禮,第一次是在基督教堂裡,媽媽的親友參加,第二次是在第二天,在猶太教堂裡,爸爸的猶太親友參加。兩家都沒有參加、甚至都不知道另一方的慶祝活動。為了在猶太教堂結婚,我媽媽不得不改信猶太教。 我出生的時候,父母都已三十四歲。我有個比我大五歲的姐姐,名字叫安妮特,是個有黑色卷髮的漂亮小姑娘,剛剛開始上學。我的父親在一九四五年開了一家裁縫店,生意很快發展起來。戰爭結束了,回國的士兵都拿著政府發的服裝配給票買套服。爸爸那時賺了很多錢,我們成了我們那條街上最有錢的人。那些日子還用食品配給簿,可是我們家餐桌上總有大量的黑市食品。我們是那條街上第一家買汽車的,每年夏天全家人都擠在車子裡開到法國南部去。在那兒的兩個星期,父親沒日沒夜在賭場賭博,把我們整天留在海灘上。 我母親是個非常迷人的女子,苗條的身材,金髮碧眼,長得像瑪麗蓮·夢露。她在貧困中長大,因此父親新來的財富給了她很大的樂趣。她喜歡裝腔作勢,愛穿著奇裝異服受人贊羨,特別是受到她的工人階級的姐妹們的贊羨。 父親是個英俊的男人。他黑頭發向後梳,留中分頭,我記得他總是身穿套服,就連在家也是如此。他整天煙不離嘴,一根接一根。爸爸變得非常胖,但是因為個子高,顯得很威嚴,倒有幾分馬龍·白蘭度後期的樣子。他把我們的房子擴建了,加了一個車房、兩間臥室和一間配備齊全的大廚房,想把我們的一例和別人家的房屋相連的小房子變成一所小型華宅。一堵高高的磚牆把我們屋後的花園圍了起來,前院則完全鋪上了水泥,和鄰居家的花園完全不一樣。別人家花園裡修剪得十分整齊的草坪四周種著玫瑰和茉莉。我們的花園沒有花,也就沒有了四季,水泥和野草看上去永遠是一個樣子。和我們的花園一樣,作為一個家庭我們也與眾不同,跟那條街上的人格格不入。 爸爸從來不打我們,但在我們家一切他說了算,母親永遠得保證他的有三道主菜的晚餐做好了等著他。作為夫妻,我的父母彼此似乎從未表示出多少愛意來,他們的關係更像是一筆交易,媽媽做飯,爸爸為這奢華的生活方式提供金錢。隨著財富的增加,爸爸變成了一個自己無法克制的賭徒,但母親卻是很高興能和他一起到豪華俱樂部的環境中去,在那裡她和其他賭徒的妻子們交際、一起進餐。我姐姐和我在物質上從來沒有缺過任何東西,但是在愛和感情這方面我們一無所有。我不記得父母在我們入睡前給我們讀過任何故事,也不記得他們和我們一起玩耍過。他們根本就不在家呆著,而總是外出參加社交活動,把我們留給一連串住在我們家的保姆照顧。星期三是他們惟一在家的晚上,那是定好在我們家打牌的一晚。為此專門擺出一張綠色檯面呢的桌子,還有為來打牌的客人預備的昂貴糕點。我們小孩子是不許碰這些糕點的,更不用說吃上一塊了。 我出生的時候家裡剛來了一個新保姆,名字叫維奧萊特。她是個矮胖粗壯的女人,大約六十歲,頭髮灰白,戴著厚厚的眼鏡。維奧萊特非常想要孩子,可是從來沒有生養過,於是便把所有深壓在心中的愛一股腦兒地傾注在了我的身上。然而她卻從未把這份愛擴大到我姐姐頭上,姐姐是個任性的小姑娘,不肯受新來的保姆擺佈。 我成了維奧萊特的寵兒。她整天和我說話,和我一起玩,總叫我是「她的斯蒂芬」。她對安妮特很凶,常常罵她,因此,姐姐開始恨保姆,外帶恨她那慣壞了的小弟弟,這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了。我變得在感情上依賴維奧萊特,在她休息的日子我會不停氣地哭,要她答應早回來,或者根本取消週末的休息。對我來說,維奧萊特就相當於媽媽。 我四歲左右時,維奧萊特開始每晚給我讀羅賓漢的故事。一段時間以後,不聽這故事我就睡不著覺。這位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整個迷住了我,在我的堅持之下,後來的四年中她每晚都讀這個故事。在我後來的生活中,我模仿了他劫富的行為。我和羅賓漢之間的惟一區別是,我為自己留下了比例高得多的經營管理費用。 我五歲的時候,我的雙胞胎弟弟出生了,我說服了媽媽,按維奧萊特教我的那首詩《兩隻小鳥兒》裡小鳥的名字,給他們取名叫彼得和保羅。此後的兩年裡,媽媽盡全力照看這對雙胞胎,我就完全由維奧萊特來管了。兩個小弟弟兩歲時,媽媽的精神崩潰第一次發作。從那時起,她就成了醫院的常客。 我八歲那年,媽媽在一次精神崩潰住院治療後回到家裡,突然沒有事先通知就把維奧萊特給解雇了。媽媽嫉妒我對維奧萊特的依戀。她走後來了一個法國保姆,我很討厭她。不用說,在學校正學法文的安妮特喜歡這新來的姑娘,可是對於我,她只是一個從法國來的陌生女人。晚上沒有人給我讀故事,我獨自一人,總是哭著入睡,而且開始尿床。這樣一直持續到十二歲。 有時候晚上我上床後,樓上的燈光會突然熄滅,然後出現一個妖怪,舉著火把照我的臉。這不是夢。是真的。當燈又亮起來的時候,妖怪就消失了。我永遠也忘不掉它的臉。 大約這個時候,我開始反復做兩個同樣的噩夢。我夢見我的臥室和房子脫開了,往天上飄去。為了讓我鎮靜下來,樓梯頭上的燈通夜不熄,我臥室門也一直開著。我的夢簡直和真事一樣,以致我把一條繩子的一頭系在自己的床上,把另一頭沿樓梯往下,拴在樓梯最底下的欄杆上。在第二個噩夢中,兩個一模一樣的維奧萊特爭搶我的愛,倆人都說「我是你真正的維奧萊伊』,我受盡折磨。為了解決這可怕的局面,我不得不用家裡的切肉刀向那個假維奧萊特刺去。當我把刀刺進那個我認為是使維奧萊特的人的時候,鮮血直噴而出,我總是尖叫著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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