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紀錄 > 血泊羅霄 | 上頁 下頁
一〇六


  毛澤覃呢,他一開始就對這位姑娘頗有好感,特別是她對自己盡心盡力、體貼入微的照顧,更令他感動,簡直像一位非常稱職的妻子。想到「妻子」這個字眼,毛澤覃不禁暗罵自己,人家一個年輕女孩子不顧世俗偏見來照顧自己,自己怎麼還能動這非分之想?

  毛澤覃很快康復了,接踵而至的是「夫妻」倆的分離。

  賀怡坐在門前的小凳子上,望著初春的田野,托腮凝想。她有點奇怪,他的傷怎麼好得那麼快呢?否則的話,她就可以再服侍他一段時間了,想到這裡,她又為自己的荒唐想法感到可笑。

  屋裡,毛澤覃在打點行裝,賀抬門聲不響地走過去給他幫忙觸到賀怡潤滑而微涼的手指,毛澤覃心裡一動,但很快又把自己的手滑開了。他故作輕鬆地對她笑道:

  「賀怡同志,太感謝你了,你真是我的大恩人,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對我的照顧。」

  賀怡心一沉,心想,他怎麼還講這種客氣話?看來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她強作笑顏,說:「沒什麼,大家都是革命隊伍中的兄弟姐妹嘛,這麼一點小事還講什麼客氣。」

  聽見這話,毛澤覃暗自慶倖自己剛才沒去握她的手。「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要是剛才貿然行事,可真下不來台了。」

  「賀怡同志,以後我們還在一個特委領導下工作,希望你多幫助。」

  「哪裡,這可不敢當,我該向你多請教。」

  兩人對話竟是越來越客套了,而心中的那一束依依之情,有誰能知?

  毛澤覃和賀怡握了握手,便掮起簡陋的行囊,轉身走了。西下的夕陽,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他沒有回頭。

  賀怡呆呆地站著,淚水漫漫溢出了眼眶。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毛澤覃回到東固區委已有幾個月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土地革命之中,只是,每每在月朗星稀的夜晚,他會想起和賀怡一起度過的那段時光。

  一天,毛澤覃剛從田裡勞動回到區裡,到特委送文件的通訊員小郭也回來了。他一進辦公室,便將一把糖塞到毛澤覃手裡。

  「毛書記,吃喜糖。」

  「喜糖?是不是我們的小郭找到媳婦啦?」毛澤覃捏捏他的鼻子,笑著問他。

  「唔,這是特委秘書長劉士奇同志的結婚喜糖。」

  「哦,是劉秘書長結婚,新娘子是哪個?漂亮嗎?」毛澤覃隨手剝了一粒糖放進嘴裡。

  「新娘子是賀部長,好漂亮呢,兩隻眼睛大大的,像會說話似的。」

  「賀部長?哪個賀部長?」毛澤覃心裡「格登」一跳。

  「賀怡同志。」小郭說著遞過一份文件,「她剛調到特委來當婦女部長。這是我剛拿回來的文件。」

  毛澤覃只感到腦子「嗡」的一聲,思維立即變得混亂不堪,而心裡,像被誰打了一悶根,臉色煞白。他無力地坐下來,勉強拿起文件,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毛澤覃只覺得心潮起伏,難以自抑,今早上還想著要通過嫂子賀子珍去探聽一下賀怡的口氣呢,現在,一切都不用想了……

  可是,他又怎麼知道,賀怡也是迫不得已才走出這一步的呢?

  賀怡離開東固後,回到了吉安。一天,她母親杜秀向她提起了婚嫁之事。

  「你年齡也不算小了,該找個婆家了吧?」

  「媽,我才十八歲呢。況且,那也總得有個合適的人再說吧!」賀怡立刻想到了毛澤覃。

  「提親的可不少呢,前幾天有個人來給你爸爸說了一個人,我們覺得還過得去。」

  「誰嘛?」賀怡心『怦怦」跳,她真希望母親嘴裡蹦出「毛澤覃」三個字。

  「劉士奇。」

  「他呀!」賀怡立即覺得興味索然,向媽媽撇撇嘴。

  晚上,在特委當文書的父親賀煥文回來,他表情嚴肅地對賀怡說:

  「你媽給你說了吧。我覺得劉秘書長挺不錯的,就是脾氣凶點,你考慮考慮吧。」

  杜秀接口說:「當男人的,哪個脾氣不凶點?」

  賀怡噘起嘴,不情願地說:「我和他一點都不熟悉,一點感情也沒有。」

  「什麼感情不感情,我和你爸爸結婚時,連你爸爸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呢。現在不也過得挺好?」

  「現在時代不同了嘛,婦女要有自主權,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賀怡把臉轉過去。

  杜秀看看無法,她淚眼婆娑地走到賀怡面前,顫聲說:「難道要媽跪下來求你嗎?」

  賀怡大驚失色:「我怎麼敢叫媽跪在我面前?」

  賀怡弄不清父母是否還有什麼更加難言的苦衷,她攙住母親,眼裡含著淚花說:「媽,你讓我考慮一下。」

  怎麼辦呢!賀怡一向大膽潑辣,可是,碰上這種事,她卻無法拿定主意。

  最後,賀怡還是違心地作了劉士奇的新娘。脾氣不合,這無異雪上加霜,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更難維繫了。

  賀怡深悔自己關鍵時候太軟弱,然而,事已至此,她只有把辛酸的淚水往肚裡吞。她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儘量不去想這些。

  1930年2月7日,贛西、贛南、湘贛邊三特委聯合成立了贛西南特委,劉士奇任特委書記,賀怡任特委候補委員兼婦女部長。

  8月,贛西南特委召開第二次會議,中央還專門派了一個特派員來參加會議。

  特派員在會上自始至終沒露過一絲笑容,他宣讀了上級的指示:

  「鑒於劉士奇同志自任贛西南特委書記以來的一系列右傾舉動,劉士奇同志已不宜再任書記一職。必要時可到上海等地學習一段時期……」

  賀怡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劉士奇和她在婚姻上貌合神離,但他對工作卻是盡職盡力的,怎麼會右傾?她感到難以理解,再看劉士奇,他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專心聽著特派員的發言,還做著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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